定婚宴快结束时,索秀珏进了佟家大院,她在前一天去了沈阳,紧赶慢赶往回返,才赶上了定婚宴的尾声。安玉尘拉着索秀珏的手,眼睛里亮晶晶。索秀珏这才知道定婚宴的来龙去脉,不住地说:“可惜了这孩子,记得小时候像长了天眼,一眼就能瞧出哪块玉料好。”安玉尘听完这话,突然昏倒,院子里人紧忙围拢过来。她醒开眼,看看天,看看地,看看佟一琮,一把拉住了佟一琮的手说:“儿子,你非要出去,就别认我这个妈了!”语调不高,钻进耳朵里凄凄惨惨,揪得心疼。知道事情底细的的邻居们跟着不住叹气,有一位还顺口说了句:“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听得佟一琮直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佟瑞国说,“别听你妈胡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妈说话一向算数,答应婚事办了就让你们出去。”
是得出去,三十六拜都拜完了,东西也早收好了,佟一琮和程小瑜的衣物,来时什么走时什么,只是多了索秀珏送给佟一琮和程小瑜的两只龙凤玉佩,雕着飞龙的是龙佩,雕着舞凤的是凤佩,两只佩都是正黄白色的河磨玉,玉质温润细腻,边缘和背面带红皮,行内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上等的河磨玉。河磨玉是产自岫岩细玉沟外白沙河泥沙里的透闪石玉,润度跟新疆和田玉不相上下,价值不菲。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玉石的最终价值体现在雕工上,一块普通的玉料经过巧妙的俏色和创意雕刻,价值会上升数十倍。上等的玉料,经过大师精心雕琢,融入个人的修养和功底,价值不可估量。通常情况下,机械雕制出来的玉石外观大众化,雕刻线条轻浅,深度完全一致。手工雕刻的玉石增加了色绺方面的配合运用,从设计到工艺抛却了不完美的部位,从工艺到文化内涵,再到玉料自身特色完美结合,玉石充满灵性。佟一琮看着索秀珏的作品长大,龙凤玉佩那种精美细致,灵动气息,一看就出自索姨亲手制作。佟一琮深受感动,不仅因为龙凤玉佩的价值,更因为索阿姨藏在其中的厚爱。索秀珏把玉佩交到佟一琮手上时,只说了一句话,“别忘了岫玉!”这五个字差点儿弄出了佟一琮的泪珠子。差点儿弄出佟一琮泪珠子的还有他和程小瑜无限向往的上海生活。
佟一琮到上海时,世界发生了许多大事,苏联解体、东欧剧变,这些大事与佟一琮没多大关系。同他关系最大的,是当时的上海,从火车上下来,佟一琮和程小瑜一样,被上海这座现代化的城市吸引了。看到的一切,让他只觉得眼睛不够用,双脚不知向哪儿迈。虽然还是自行车时代,岫岩根本看不到的无轨有轨电车却是上海人的出行工具,岫岩街头视为珍宝的桑塔纳和夏利在上海大街上泛滥横行,听都没听过的地铁已经在上海开始建设。在全国人民吹着统一的翻翘头、脚踩踏脚裤的时候,只有资本主义才有的选美比赛已经在上海举行,虽然不是什么三点式的泳装,也足够让人血脉喷张了。
有人说,上海到处是金子,只要一低头就能捡到。佟一琮低头了,不是为了捡金子,是为了生活。上海的生活并不像佟一琮想像的那样,幸亏有程小瑜的高中同学帮忙,俩人很顺利的在距离市区很远的地方找到了和别人同居的房子,旧式筒子房,三室的房间,居住了三家。佟一琮和程小瑜的房间最小,只装下一张双人木板床,一张小桌子。程小瑜满心欢喜,拉着佟一琮,按照上海地图的指示从旧物市场淘来了两把小椅子,一面大镜子。佟一琮自己动手,利用空间,架起了跃层衣橱和书柜。站在门口向里看去,小小的房间从下到上分成了三层,第一层双人床,第二层书柜,第三层衣橱。只是俩人起床时,必须得小心加小心,稍不留意就会撞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