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走开的时候,周围没有一句祝贺的话,仍然是一片寂静。他没有走远。安德来到稍远处,眼看着下一个玩游戏的人试着重复他刚才用过的战术。小屁孩儿?安德无声地笑了,他们会记住我的。安德的心情很好。他取得了胜利,而且击败的是高年级学员。虽然他可能不是他们当中最优秀的,但是现在,他不再有前几天那种力不从心的恐慌,不再担心自己应付不了战斗学校的一切。他只需细心观察,弄清楚游戏规则,就可以操控游戏,直到胜过游戏。
最难熬的是等待和观察,在这期间他必须忍耐。摔断胳膊的那个孩子每时每刻都在琢磨着怎么报复他。安德很快便知道那个孩子名叫伯纳德。他念自己的名字时带点法国腔,这是因为自负的法国人坚持他们的孩子必须先学法语,到四岁才允许学习世界语,到那时法语已经是根深蒂固了。
伯纳德的法国口音让他带点异国风情,挺有意思;断臂让他成了个英雄;残酷的本性又使他成为一个核心,周围聚集了一伙喜欢欺凌弱小的人。安德成了他们的公敌。他们用来整安德的都是小把戏:每次进出踢他的床,打饭时故意撞翻他的盘子,上下楼的时候给他下绊子。安德很快学会了把所有东西都锁在箱子里,还学会了怎么迅速移动脚步以保持身体平衡。“呆鸟。”有一次伯纳德这样叫他,这个绰号很快就传开了。
有时候安德非常生气。当然,伯纳德不值得他发火,他就是那种天生喜欢折磨别人的家伙。真正让安德愤怒的是,其他人竟然心甘情愿地追随他。他们知道伯纳德的报复是不公正的,也知道在飞船上是他先动手招惹安德,安德只是以牙还牙,但他们却假装成好像压根儿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似的。就算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单凭伯纳德的言行也能看出他是个阴险狠毒的家伙嘛。
还有,他并不仅仅欺负安德一个人。伯纳德想的是建立自己的小王国。安德冷眼旁观,看伯纳德怎么看人下菜碟,一步步树立自己的权威。有的孩子对伯纳德有用,他就无耻地巴结他们;有的孩子自愿充当他的奴仆,他就毫不客气地辱骂他们,即便这样,他们还是心甘情愿地为他跑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是也有一些人对伯纳德的统治心怀怨恨。从旁观察的安德知道谁恨伯纳德。沈的个子很小,自尊心却很强,特别敏感。伯纳德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蠕虫。“因为他小得跟虫子差不多。”伯纳德说,“还会蠕动,不信你看,他走路的时候屁股一扭一扭的。”
沈气得扭头就走。笑声更响了。“瞧他的屁股!回见,蠕虫!”安德没有立刻和沈说话,那样就太明显了,别人会看出他在组织自己的抵抗力量。他坐着没动,膝头放着电脑,装出很勤奋的样子。其实他没在学习,只命令电脑隔三十秒就向中断队列里插入一条信息,持续发送。这条消息发送给所有人,简洁明了,直插要害。难办之处在于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条消息是从哪里发出的。这一点教官办得到,但学员们发送出去的信息总是在结尾处自动附上他们的名字。安德还没有破解教官的电脑系统,无法用教官的身份发消息。他可以做到的是,创建一份假的学生档案,并且给这个子虚乌有的学生起了个异想天开的名字——上帝。
一切准备就绪。现在可以给沈一个暗示了。他这会儿正像其他孩子一样看着伯纳德和他的亲信们又说又笑,开数学老师的玩笑。那位老师经常一句话说到一半便断了线,一脸茫然地东张西望,好像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似的。
过了一会儿,沈偶然向四周扫了一眼。安德朝他点点头,指指自己的电脑,笑了笑。沈瞧上去有点摸不着头脑,安德把自己的电脑稍稍抬高一点,朝它指了指。沈伸手拿过自己的电脑。就在这时,安德送出信息。沈立刻看见了,读了一遍,放声大笑起来。他询问似的看看安德,是你干的吗?安德耸耸肩,意思是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反正不是我。
沈又笑了起来。一些和伯纳德关系比较疏远的孩子也到自己的电脑旁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每过三十秒钟,这条消息便在所有电脑上显示一次,在屏幕上迅速绕行,随即消失。孩子们都开始哈哈大笑。
“什么事这么好笑?”伯纳德问。他扫视着整个房间,安德没有露出丝毫笑容,而是装出和别人一样的害怕表情。沈当然是笑得最痛快的一个,丝毫没有掩饰挑衅的意思。过了片刻,伯纳德叫他的一个手下拿来一台电脑,他们一起看着这条消息:“小心你的屁股,伯纳德喜欢看那个。——上帝”
伯纳德气得满脸通红。“这是谁干的?”他大叫道。
“上帝。”沈说。
“肯定不是你这个混蛋。”伯纳德说,“你这只蠕虫根本没这个脑子。”
五分钟后,这条信息消失了。没过多久,安德的电脑上显示出一条来自伯纳德的消息:“我知道是你。——伯纳德”
安德连头都没抬,好像根本没看见这条消息一样。伯纳德只是想诈我,看我会不会露馅。其实他不知道捉弄他的是谁。当然,知不知道都一样。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伯纳德肯定会变本加厉地整他。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对他的嘲笑,他一定要让大家看清楚谁是老大。那天早上,安德在浴室被人撞倒在地。伯纳德的一个手下假装绊倒在他身上,趁机用膝盖狠狠顶了他的小腹一下。安德默默忍了下来。
他继续观察着。他才不会公开跟伯纳德干仗呢。
但是在另一条战线,在电脑战场上,他的第二次进攻已经准备就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