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你想象的干净。”遇犁夫淡淡地说。
烟爷笑着吐出一口浓烟:“那你得快点,省得那丫头还得第二次守寡。”
“就这几天,”遇犁夫说:“但这事你得参与,因为我需要一个他信任的人。”
烟爷这时候才意识到,遇犁夫登门求见,并非完全出于对他的尊重和试探,而是要拉着他一起成为杀人凶手。他轻轻地吹了声口哨,让遇犁夫说出他的计划。等遇犁夫说完,他确定自己还是得到了足够的尊重,只是从今往后,他也需要对遇犁夫更尊重一些。因为他从遇犁夫的神情中看出来,他不光是为了那个小寡妇计划这件事,也为了罗连山那天藐视和羞辱他的方式。
罗连山有一支很好的猎枪,是秘密工厂组装的最高级的那种。不过,按照烟爷的说法,此人拥有这支枪并非由于他喜欢打猎,而是因为拥有那种枪是身分的象征。或者说,他喜欢拿着这支枪在山里游荡时带来的那种优越感。他喜欢放枪,但是个拙劣的猎手,甚至连钻进裤裆下面的肥猪都打不死。
在请遇犁夫喝酒后的第三天,烟爷去罗连山那里借枪。罗连山担心他的枪会被拿去干打劫之类犯法的事,就问他借枪干什么。烟爷说他要去打香獐子,需要一支好枪。他把冬天猎获香獐子说成一件充满吉祥的事情,罗连山听得兴致盎然,就表示他要参加这次狩猎。烟爷告诉他不用相信猎人的传统,这让罗连山觉得受到了藐视,他恼火地说他一定要去,非要打到点什么。烟爷就说他先去摸摸路线,然后给他安排。他借出了这支枪,在天黑的时候交给遇犁夫。
第二天晚上,烟爷开车带着遇犁夫穿过乌鸦窝往南,来到南山西面的绝伦河畔,那里蒿草很高,没有人烟。遇犁夫当着烟爷的面给枪里装了两发子弹,他开了一枪,让烟爷也开了一枪,证实枪没问题。遇犁夫又拿出一发子弹,向烟爷解释它跟正常子弹的区别和用途。烟爷问遇犁夫是否有把握,遇犁夫说:“你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又过了两天,烟爷开车载着罗连山去虎走廊打猎,同去的还有三个人,乘坐另一辆车。他们沿着封冻的绝伦河向上游进发,半路上随同的那辆车水箱开锅了——这是烟爷事先做的手脚,他让那三个人就地融化雪水,灌满水箱后再去追他。然后他把车开到绝伦河上游的月牙湖边——那是虎走廊的最深处,也是狩猎区里最美的地方,但要在夏季和秋天才能看得出来。在冬季,那儿只有浩瀚的冰雪和一大片落叶的柞树林。在靠近山脚下的一处湖面上,积雪被吹散了,露出亮晶晶的冰盖,有一只瘸腿的香獐子在冰上转圈蹒跚。烟爷和罗连山下了车,烟爷拿出那支枪来,他先放了两枪,有一枪打中了香獐子的臀部,它挣扎着趴卧在那儿。烟爷把枪重新装上子弹,交给罗连山,让他凑近一点去打。罗连山端着那支枪走到距离猎物只有十米远的地方。他举起枪瞄准,但在扣动扳机之前,他发现那只香獐子被一条很细的鱼线拴在楔子上,不易觉察,湖岸边的雪地上隐约有人的脚印,他那多疑的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这可能是一个圈套。早期的时候,有些猎人会用生擒的猎物引诱偷猎者杀生,以此来勒索偷猎者。但这种事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而且,他也不在乎这种事会落在他头上。所以,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扣动了扳机——枪的撞针撞击底火,弹壳的塑胶托里装了一颗钢珠和一些铅沙,那颗钢珠太大了,它在撞上枪膛前端的缩口后被猛烈地顶了回来,而这枚霰弹的火药也比正常多了一倍。于是,无法承受火药冲击力的枪管在一声巨响后爆炸了,那枚钢珠擦过罗连山的耳朵,十几粒铅沙打烂了他的脸,其中有一枚射进了眼眶。他惨叫一声倒了下去,四肢在雪地上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