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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伟大的傻瓜:为什么现代科学只在西方世界兴起04

西方将主宰多久 作者:(美)伊恩·莫里斯


康熙意识到“算术之‘新方法’使得基本错误不可能出现”,而且“西方历法的基本理论没有丝毫错误”,但是他仍然抵触耶稣会士们宣扬他们的科学和上帝的主张。“即使一些西方研究方法不同于我中国,甚或比我们更加优良,其中新颖创新之处却甚少,”康熙总结道。“数学之原理皆源出于《易经》,西式方法皆源出于中国……毕竟,”他补充道,“他们所知仅为我所掌握其中之一部分。”

1704年,教皇因为担心耶稣会士对天文的推广传播远甚于基督教义,派遣使团到北京来监视他们。而康熙皇帝因为担心他们煽动叛乱,就此冷落了这些传教士。他创建了新的学术机构(类似于法国巴黎的科学院),在这里中国的科学家们可以不受耶稣会士的影响,自由地研究天文和数学。当时耶稣会士们所教授的数学,以及少量的代数和微积分,本来已经落后北欧好几十年了,康熙将这一与西方科学的联系毅然切断后,东西方的学术差距很快变成了深渊。

人们一般很容易将康熙大帝(见图9–3)作为李约瑟难题的答案,谴责他是一个笨拙的傻瓜,本来可以将中国的科学带入先进的18世纪,却没有这么做。

但是在所有这些坐在天朝宝座上的男人(以及一个女人)中,康熙绝对是最不应该获得这一称号的。宣称耶稣会士们知道的只是他所知道的一小部分虽然很不谦虚,但并不是完全错误的。康熙是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一个强势的领导者、一个实干家(包括养育了56个子女)。他是在一个更大的背景下看待西方人的。2 000年以来中国的帝王们意识到游牧民族的作战能力比他们更为优越,而且通常情况下收买这些草原牧民要比与他们作战风险更小。当这一情形改变的时候,康熙第一个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亲自在17世纪90年代关闭了草原通道。但是对于西方人,情形却又相反。从17世纪60年代以来康熙一直和西方人密切接触,但是在1704年以后忽视他们反而看起来风险更小。一些东南亚的统治者们在16世纪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而到1613年时日本的幕府将军也同样效仿起来。日本于1637年爆发的一场剧烈的、受基督教影响的起义只是使统治者更加确信要切断与西方的联系。在这种大环境下,康熙的决定看起来绝不是愚蠢的。

在任何情况下,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是我们必须问的。即使假设康熙预见到了西方科学的走向并推动其发展,他能够使东方社会发展在18世纪领先于西方吗?

答案几乎毫无疑问是否定的。中国确实和欧洲西北部地区一样面临着一些相同的问题,一些中国的思想家们也确实朝着相似的方向发展。例如,在18世纪50年代,戴震(像顾炎武一样,只是一个低级别的官员,从未通过最高级别的科举考试)提出了类似于西方的思想,认为自然是机械化的,它不以任何意图或者目的而运行,可以经受实证的分析和检验。但是作为一名杰出的古文字学家,戴震总是将他的论据建立在古代典籍的基础上,因而到最后,保存过去的辉煌与荣光在中国似乎比解决问题要重要得多,而这些问题却是西方人不得不关注并加以解决的。

大西洋边境的挑战使得西方人互相叫嚣、争吵关于新问题的答案。那些像牛顿和莱布尼茨那样做出解答的科学家们赢得了以前的科学家所无法想象的巨大荣誉与财富,而像洛克和伏尔泰这样的新理论家们,则积极探寻这些科学进展的含义以寻求社会秩序。而对比之下,中国的新草原边境构成的挑战却要温和得多。康熙建立的科学机构中的学者们,享受着数目可观的俸禄,感到没有任何必要去发明微积分或者弄清楚地球是不是围着太阳公转,将数学—像医学一样—变成典籍研究的一个分支好像对他们更为有益。

东西方各自得到它们所需要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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