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盼到了第一个星期天,马东东鬼使神差,又来了。宿舍保安没有在岗,他偷偷溜了进去,直上四楼,敲响了411房的门。开门的是罗月丽,一个陌生帅气的男孩站在门前,她眼前一亮,这男孩的眼睛、鼻子都是她喜欢的。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宝玉了,她抿着嘴,堵在门口,有意为难他,帅哥,找谁?马东东出奇地盯着她那绺头发说,不好意思,黄彩霞在吗?罗月丽来劲了,你是她什么人?马东东腼腆,吞吞吐吐说,这……罗月丽晃着门,装作要关门,说吧,不说的话,不准进来,是她男朋友吗?马东东点点头。罗月丽又溜了他一眼,这还差不多,请进吧。罗月丽转脸,张开喇叭嘴,叫了两声。黄彩霞正在阳台上梳头,闻声推开阳台门,谁呀?马东东已应声进门。你来干吗,黄彩霞惊讶,脸上无法避免地绽开一朵笑靥。马东东说,我工作找到了,明天就上班,在隔壁宝鑫工业区,一家陶瓷厂。罗月丽说,阿霞,为男朋友庆贺一下呀!黄彩霞说,应该的,等一下我陪他去轧马路。马东东头抬高了,胸挺直了,落坐在罗月丽的床沿。你这笨蛋,错了,我是二号,黄彩霞手里握着一绺头发说。
马东东没想到黄彩霞见到他这么开心,他的心情更加放开了,女朋友是怪他不认真找工作,并非不爱他。马东东少了份拘谨,自信使他变得神采飞扬。
洗了头的黄彩霞,黑发披肩,与罗月丽坐到一处,各有女人风姿。他们谈论工厂的加班,主管的威严,以及做主管的理想。马东东自然不敢谈起自己在流水线做工人。黄彩霞也避开这个话题。只有罗月丽,似乎毫不在意,说他哥原本就是啤机工,现在是啤机部主管,月薪两千多块。这个数字及人生的变化,对马东东来说,似乎不敢想象,但是他的理想就是要做主管,这是大陆人最高的职位了。这些台资企业、港资企业里的经理都是他们从台湾和香港派来的。女人毕竟是女人,眼前的男人,使罗月丽想起了深圳的男朋友,还是研究生。罗月丽说起男朋友,真有几分得意,他不来看我,我才不去看他。这似乎是子虚乌有的事,因为她男朋友从来没有来看过她,但从罗月丽的嘴里说出来,似乎确有那么回事。马东东感觉有些贬损他,所以故意揶揄她说,阿丽,你男朋友是高级知识分子呢,好眼力哦。罗月丽说,吹啥,还是阿霞眼力好,男朋友这么帅,我男朋友长得丑死了。帅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马东东跟着附和了一句,现在帅哥不值钱,女孩都傍大款,穷帅哥呀。说到穷,罗月丽毫不掩饰地说,我们那地方才叫穷,穷人只有读书这条路,每个村里大学生比比皆是,读了高中的女孩子都要嫁大学生。马东东说:湖南也差不多,有些人复读三届四届,还有“猪八戒”。“猪八戒”是啥意思,罗月丽不解。马东东说,猪八戒就是猪八戒呗,是指复读了八届。众人大笑。罗月丽说,我们那里还都是茅房,我告诉你们怕你们会晕倒。马东东说,是吗?罗月丽说,我们那儿百分八十住的是茅草房,有瓦房就算是富裕户了,还有,那路稀烂,稍有下雨,无法行走,又不通车,这次跟老乡出来,不骗你,路费是向别人借的,500块呀,两年前我坐在火车上一个劲地想,这500块怎么还人家呢,没想到现在一个月工资也有500块。今非昔比,罗月丽感慨万千,而笑得那么自然,没有一点儿虚荣和隐瞒。谁不说家乡好,这罗月丽就另外了。现在的罗月丽根本就看不出是乡下来的毛丫头,倒像城里的时髦女郎,马东东这样夸了她一句。罗月丽正眼望了马东东一眼,心似乎突然失去了平衡,说不管怎样,我是不会回家乡那个穷地方了,穷怕了,要么嫁到广东,要么嫁到其他地方,死都要死在外面。黄彩霞说,阿丽,那就去傍个大款,我们也跟着沾点光。
这都随便说说的口头禅。呵呵,马东东跟着黄彩霞笑。罗月丽也不反驳,只是觉得马东东的笑,刺耳,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