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她的表现,Tutor(指导老师)有点替她着急,把她找来谈话。夏瑞漫的指导老师叫Ascough,中国人管她叫咳嗽老师。咳嗽老师把夏瑞漫叫到她办公室,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对她说:“你看你选的科目吧,有一些对语言能力的要求比较高,我建议你把历史和宗教换成物理、化学之类的,这些,中国学生一般也考得比较好。”
夏瑞漫有个毛病,别人越跟她说不能做,她越要做。她用不太流利的英语跟老师说:“我不会改变我的选择。”她心想,这不是摆明了瞧不起我吗?虽然知道“咳嗽”也是为她好,但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夏瑞漫做人有个不值得提倡的危险原则,在用心选择的路上摔得头破血流也不勉强走无趣又平坦的大道。夏爸爸夏妈妈说她应该是属牛的,一股牛劲上来,连个弯都不会转。
后来,夏瑞漫每天就算要花三个小时看别人半个小时就能解决的内容,也要把所有材料啃完。伊丽莎白一世,詹姆斯一世,查尔斯一世,约翰福音,功利主义,杰里米·边沁……这些真的是她从来都没接触过的东西。为了提高英语水平,图书馆里的书她一本接着一本借。每当中国朋友看到夏瑞漫捧着几百页的英文原著看得聚精会神时,都会羡慕地夸她英语真棒,殊不知十句话里她也就能看懂一句。
像牛一样冲了九个月,夏瑞漫最后的考试成绩竟然也不算太差。爸妈问她想报什么专业,她说不如报历史吧。夏爸爸夏妈妈都没有意见,说只要她喜欢就好。夏瑞漫半打趣地问他们:“你们不怕我找不到工作啊,我们家又不是什么亿万富翁。”夏爸爸夏妈妈都认为,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而只有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才能收获内心真正的幸福与满足感。夏瑞漫第一次发现爸妈的话还有点哲学家的味道,不觉间竟对爸妈有点小崇拜。夏爸爸夏妈妈的文化水平并不太高,但他们清楚地知道什么才是人生里最宝贵的、最值得追求的元素。看来,对人生的理解,跟受教育的程度和赚钱的多少,其实并无多大关系。
这回“咳嗽”没再来质疑夏瑞漫关于大学专业的选择,反而对她鼓励有加。夏瑞漫如愿在表格上点击了“历史”这个选项,也如愿收到了还算满意的录取通知书。夏爸爸夏妈妈都特别高兴,老李叔叔的女儿倩倩更是对她羡慕有加。夏瑞漫和倩倩虽然当邻居当了快十年了,但接触并不多,老李叔叔和倩倩都有点看不起夏家的人,觉得他们没什么出息。夏爸爸在同一个岗位干了十几年,职位就升了一级半;夏妈妈不会打扮,怎么看也没有老李的老婆看着洋气;夏瑞漫不像倩倩学习那么好,她考试从来没考过100分。可自从听说夏瑞漫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后,李家对夏家的态度完全变了,甚至还请他们一起去餐馆吃饭,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倩倩第一次私底下主动跟夏瑞漫联系,还邀她去看电影,一口一个妹妹叫得可欢了,让夏瑞漫听着有点恶心。
夏瑞漫觉得她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她总认为从出考试成绩到收大学录取通知书,运气至少占了30%。运气加上努力,就这样夏瑞漫终于从一个高中生变成了大学生,她的心情又像是回到了两年前第一次离家的感觉,对于未知的事物,她从来多的是期待,少的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