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着,费雯·丽几乎一步登天,获得了这个角色。一开始,费雯·丽挺有思想负担的。为啥?她从没担当过这么重要的角色,有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时候,她的情人劳伦斯·奥利弗就对她说,你别担心,以我的经验,演戏是这样,你演啥得像啥,演啥得琢磨啥,你得琢磨人物,这个人物啥样,你就啥样,人物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的想法跟人物要合到一块儿。现在叫进戏,也叫进人物。
费雯·丽一听,就按照这个路子琢磨人物,于是郝思嘉让她演活了,但给她本人却带来了很大的伤害。这个戏对费雯·丽有两大伤害,头一个是因为反映南北战争,以南方为背景,就从美国南方运来很多当地的土壤,红土、黄土,费雯·丽对这些土有点儿过敏,费雯·丽一天十多个小时拍戏,拍完这个戏就得了肺结核。此外是精神上的伤害,奥利弗教她的秘诀,她就天天琢磨,我就是郝思嘉,我就是郝思嘉。郝思嘉是正直、勇敢、善良但又有一些自私任性的女性,比方说郝思嘉背着自己的妹妹,和妹妹的未婚夫订婚,和闺蜜的老公调情……反正这个戏演完了,费雯·丽就把郝思嘉身上那些事,恍恍惚惚地都挪到自己身上,好像那事就是她干的。这下坏了,她出不来了,因为这戏里头,郝思嘉命运挺惨,爹妈没了,闺蜜去世了,大女儿意外死亡,怀第二胎的时候流产了,对心上人恋了多年才发现自己并不喜欢他,真喜欢的白瑞德又已经离她而去了,这些事搁到现实当中,一般女人是受不了这个打击的。费雯·丽在演戏的时候就觉得这些事都是真实发生在她身上的,她进到戏里出不来了。
可能有的人说,演戏有什么出不来的,演完戏不就完事了嘛。那可不是,演员想把戏演活了,真的就像奥利弗说的那样,得进人物,精神上和人物高度一致。举几个例子,梁朝伟当年演王家卫的戏,就出不来了,戏都拍完了,班子都散了,他回到家天天哭,都要得抑郁症了。后来周润发告诉梁朝伟个秘诀,怎么从戏里出来,离开剧组以后先别回家,上父母那儿住两天;然后把屋里跟剧本、剧照有关系的东西全毁掉,别看;3个月以内,什么导演、演员,剧组的人你都别见,就出去玩去,疯去,这样才能从人物里走出来。再比方说1987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里那些演员,尤其女演员,演完《红楼梦》之后,她们的结局往往跟自己演戏的人物高度契合,像演林黛玉的陈晓旭,跟林黛玉这个人物高度契合了,戏拍完不久,自己皈依佛门,得了癌症,为保持形象,不愿意化疗,最终英年早逝。所以有的时候,冥冥当中,你演什么人物,可能你的基因里就有跟这人物相像的地方,否则你也不可能把这个人物演绎得出神入化。
费雯·丽就跟郝思嘉对上了,这一对上,好长时间都出不了戏,尽管后来她跟劳伦斯·奥利弗两个人都各自离婚,并且在1940年步入婚姻。但是这个婚姻也没能把费雯·丽从悲剧意识中解救出来,因为她接下来拍的戏几乎都是悲剧,而每部戏里,她都使劲进入人物。她另一部特别出名的戏叫《魂断蓝桥》,她演一个巴黎舞女叫玛拉,跟一个英俊的贵族军官罗伊相恋了,可是战争打响了,罗伊要上前线。后方经济困顿,民不聊生,玛拉实在没办法,做了应召女郎,这时候也传来消息,说罗伊在前线阵亡了。可没想到的是,战争结束之后,罗伊凯旋而归,两人在大街上意外见面了。这时,玛拉有点儿受不了了,罗伊依然那么爱她,可她觉得自己干了下贱的职业,对不起罗伊,于是在滑铁卢桥上,直接撞到车上自杀了,一个彻底的悲剧。
费雯·丽还跟丈夫奥利弗合演了一部戏,叫《汉密尔顿夫人》,汉密尔顿夫人的丈夫挺疼她,把她当作个宠物。她的出身卑贱,很意外的是,她跟另一个英雄军人纳尔逊私下好上了。别人不能接受他俩的感情,说一个军人怎么能跟有夫之妇私通呢?后来纳尔逊上战场,为国殉职了,国家把他树立为英雄,英雄是不能有污点的。所以就把汉密尔顿夫人给雪藏起来,不能露面,也不能发表言论。结果这汉密尔顿夫人在忧郁劳苦、贫困潦倒中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