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给这家杂志社打电话,一提胡兰成,杂志社哪儿有不知道宣传部副部长的。“您好,请问胡部长有什么事?”“张爱玲,你能跟她联系上吗?”“能,没问题。”“你跟她联系一下,你说我改日要去拜访她。”“哪儿能让您拜访她,我让她拜访您。”“反正不管怎么着吧,你给我联系上,我想跟她聊聊,这个人很有才华。”很快,他就跟张爱玲联系上了。
张爱玲真就到胡兰成上海的寓所里,去看胡兰成。有很多张爱玲的读者对这段历史很难理解,说张爱玲当年孤傲得很,自己亲弟弟见她一面都很难,一般她不见人,人家登门,她都闭门谢客,怎么能主动去看一个陌生的男人呢?何况胡兰成是汉奸,张爱玲不知道吗?其实这个事好理解。我们看待历史,要从历史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在这个年代,也没有人明确告诉你,汪精卫政府就一定是卖国的。所以我们今天说胡兰成是大汉奸,但在当年很多人看来,就觉得他是有文化的人,给衙门效力,还有地位。可能张爱玲也是这么认为的。再一个,张爱玲也是久慕胡兰成的才华,知道这个人有才学,她也是仰慕已久。所以对于一个比自己大十来岁的,又是前辈的人,她登门拜访一下,想从他那儿学点儿东西,很好理解,就像当年萧红到了上海拜会鲁迅先生一样。就这么着,张爱玲拜会了胡兰成。
胡兰成一见张爱玲,愣了。胡兰成是个情场老手,当年跟他好过的女人,留下姓名的都有八九个,那没留下姓名的就更多了。他这个人好色,没见张爱玲的时候,脑袋里想象这么有才华的女人得是什么样?是丑得不像样,还是漂亮得不像样呢?当他看到张爱玲本人时,发现这个人谈不上漂亮,可是往那儿一坐,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吸引力。照理说对男女感情、对人性能思考到一定深度,应该挺成熟了吧,而且她这岁数,23了,可是一看,比女学生还幼稚,还腼腆,不过谈吐又绝对不像女学生那么纯朴,讲的东西头头是道。胡兰成心里暗想,此人乃天生一朵奇葩,跟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胡兰成是情场老手,见过很多女人,阅人无数,对有文采的女人很是爱慕的。他就琢磨,这可是个独一无二的宝贝,一定得把她弄到手。一个心怀鬼胎的成熟大叔,面对着张爱玲这样的小萝莉,局面肯定由大叔牢牢把握。这男的想获得女人的芳心,一定得先抬高自我,男的会因为怜悯产生爱情,女人只会爱她崇拜羡慕的男人。胡兰成就投其所好,首先得让你感觉我有学问,我了不起。这胡兰成先显摆自己,然后再套磁,我久慕你的才华,你很了不起,你的气质、你的谈吐、你的模样、你的身材,在女人中是出类拔萃的。甜言蜜语对女人最好使,这时候张爱玲就觉得,胡兰成这么可爱,而且看着那么英俊,那么风流倜傥,文质彬彬的。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好上了。
好上归好上,谈婚论嫁时,胡兰成这儿有障碍,他那时已经有3个老婆了。原先有一个老婆,后来死了;第二个老婆给他生了4个孩子,还没离婚呢;第三个老婆是个舞女,相当于他的一个妾。你别说,胡兰成当时还真对张爱玲挺够意思,回到家里先跟有4个孩子的老婆离婚,又跟那个舞女断绝往来,这边张爱玲孤身一个,也没什么障碍,于是两个人很快就结婚了。
刚结婚那段时间,两个人都挺好,在一块儿甜哥哥蜜姐姐幸福得不得了,张爱玲曾经送给胡兰成一张自己的照片,照片上写了一行字:见到他,她觉得自己很低很低,都低到了尘埃里,但是她心里是欢喜的,仿佛尘埃里开放出来的花朵。什么意思呢?就说她在胡兰成面前,是仰之弥高,是崇拜的,我自己就很低很低,但是我喜欢你,仿佛低到尘埃里还能开出花来。写得很有诗意。张爱玲那个时候就写了不少爱情小说,但她没有复杂的爱情经历,胡兰成基本就算她初恋,她写的小说,比方说《红玫瑰与白玫瑰》,说一个男人一辈子有两个女人,一个是红玫瑰,一个是白玫瑰,你要娶了那红玫瑰,时间长了,这红玫瑰就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那白玫瑰就是床前明月光,你忘不了;你要娶了白玫瑰,时间长了这白玫瑰就是衣服上粘个大米饭粒,那红玫瑰就是心口的一颗朱砂痣。这一下就把男人一辈子远了近了的女人这种感觉,都写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