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们离开的那些深情的年代

如何成为一个妖孽 作者:胡紫微


有一回,在朋友聚会上,在所有罗大佑和李宗盛和齐秦和苏芮的歌都被我们洗劫一遍之后,姐的一首裘海正1986年版的《爱你十分泪七分》终于让一位刚恢复单身不久的闺蜜崩溃了。记得她当时大吼一声:不能再唱这些暴露我们年龄的歌了。

是啊,我们是如此慷慨地花重金在迪奥的颈霜和雅诗兰黛的红石榴水上,以小心翼翼地避开年龄的追索,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暴露了自己刻意隐瞒的秘密。而且,细节是致命的,它往往导致一泻千里的溃散。

比如,一些歌,比如,一些词汇。

深情—暴露年龄的词。以至于每次不慎用到这个词,总感到有些丢脸,继而又为自己的感到丢脸而感到丢脸。在这样一个时代,谁还在乎深情不深情?神经!但是,是不是也可以反过来,在这样一个时代,又有多少人多少事配得上这两个字?

深情,作为一种标准,确乎过时了。现在的我们对男人,只是用多金、成功、负责任和是不是同性恋来界定值不值得花力气继续交往下去。像刘天王这样算盘打得噼啪作响的精明男人才配被当作偶像—一个男人甚至于都无力在世人面前宣誓自己的爱情,保有自己的女人,为了所谓名闻利养扭曲至此,还竟然不时以深情的面貌示人,成为被万千异性追随的杰出青年,叫人无语。而那些毫不迟疑的欺骗、构陷、烟视媚行、出尔反尔、唯利乐二字而已、牺牲小你完成大我的人生哲学,更是随处可见地写在大街小巷中穿行的男女们压抑溃败的面目上,让你目不足视。有时候亦不免掩面悚然,自己在多大程度上还保有素位而行的勇气,甚至于还有能力镇定而单纯地凝视他人么?

而那些真挚的、温暖的、从开辟鸿蒙到地老天荒的情愫呢?提这样的问题在我们的时代已经是如此不合时宜和奢侈,甚至于如果我们向自己的父母和朋友形容新男友如何对自己一往情深,也会显得抓不住要点,他们九成会问:“哦,是吧;但是,他有房子吗?”

但是,我所经历过的那个时代,确乎曾经倾心于那些深情的东西,深情的存在。所以,爱《神雕侠侣》里的杨过,爱山口百惠和三浦友和的戏里戏外的传奇,爱《朗读者》里的用一生爱上女售票员的小男孩,爱夏洛克?福尔摩斯爱“那位女士”—华生说福尔摩斯这个不婚主义者唯一一次的爱,羞怯而模糊,自始至终刻意避开对方的察觉,然而,天哪,那确实是爱的气息,荡漾在一个如此闭锁而逻辑的心灵里。爱所有小狗狗看他主人的目光;爱《暮光之城》里自蹈险境的人鬼情;爱《入殓师》里送人最后一程的入殓师这个职业,以及风俗对这个职业的敬畏;爱温斯顿?丘吉尔1940年5月在纳粹的进攻势如破竹、整个欧洲几乎在一夜之间变幻了万字旗,美俄袖手,英伦三岛孤军奋战、风雨飘摇的当口,代表大英帝国对全世界宣誓:若问我们的政策是什么?我的回答是:在陆上战斗,在海上战斗,在空中战斗,尽上帝赋予我们的全部力量去战斗……

而那些温暖而从容的感情呢?那些不经过我们的口袋或者皮肉而直达心灵的触动呢?那些不由分说的心和行动呢?那些没有算计、没有乡愿、壮怀激烈的人生呢?我们多久没有痛哭失声过了—不是因为屈辱和卑服而流下的写满羞耻的眼泪,而只是被什么击中了。一种情怀,只是情怀。

在看《永不屈服—温斯顿?丘吉尔一生最佳演讲集》,被半个多世纪前,一个陌生老人的一些话,击中了。

后来,到底是不是因为承受不住媒体的狂轰滥炸不记得了,反正,选择了某个时机,隐婚多年的刘德华终于跟公众坦承了娶妻生女的事。结果,赢得了很多真诚的恭喜和祝福。他的粉丝并没有因为天王做了爸爸而离弃他。一切都很好,如果不是说更好的话。所以,立定脚跟做人有多么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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