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两天后,乔治就给我打来了电话,他激动地说:“你说对了,派克博士,那些恶念又来折磨我了。昨天参加完销售会议后,我开车回家途中,在驶过一个急转弯之后,大概又开了几英里,突然,我的脑中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拐弯的时候,你撞死了一个站在路边想要搭便车的人!’我知道,这仅仅是我众多疯狂念头中的一个罢了。因为如果我真的撞死了人,我一定能感受到碰撞,或者能听到一声巨响。虽然理性的意识一直提醒我要淡定,但一路上我根本无法把那可怕的念头从心中驱逐出去。我的脑海中一直浮现着一幅画面——一具尸体躺在路旁的水沟里。我总是以为那个人可能还没死,他需要及时救助;我担心自己随时都会被指控为肇事逃逸的杀人犯。终于,在到家之前,我还是受不了内心的煎熬。于是,我再次强迫自己把车开回了那个转弯处。当然,那里并没有什么尸体,地上也没有任何血渍,甚至一丝车祸的痕迹也没有,我这才放下心来。但我不能再让恶念为所欲为了,我不想让这样的情形再肆意地发展下去。我想,你说得没错,我确实需要接受所谓的心理治疗了。”
由于各种症状接踵而至,乔治的妄想强迫症也比以往严重了许多,于是他开始恢复了诊疗。接下来的三个月,他每个星期都来诊疗两次。他的妄想多半与他本人的死有关,其他的则与别人的死或自己被指控犯罪有关。每次经历了或大或小、或长或短的妄想强迫症折磨之后,乔治最终还是会像被心魔打败的斗士一样回到恶念萌生的现场,确认恶念场景并不存在后,他紧张的心情才能得以舒缓,但这样的强迫行为使他痛苦不堪。
诊疗中的前三个月,我渐渐得知,乔治更严重的病症都被他掩饰于外表之下。此前,他曾告诉我,他的性生活非常和谐,但事实上,他的性生活简直糟透了。克劳迪娅几乎每六个星期才和他做一次爱,而且他们的性事就像是在酒醉的情形下完成的一样,充满了兽性,草草了事。克劳迪娅“泼妇般的脾气”一发作,总会持续好几个星期。与她见面的时候,我发现她的失落和沮丧也令人吃惊,她口中的丈夫就是一个“软弱、爱抱怨的大老粗”。很显然,她对乔治充满了怨恨。而乔治也开始慢慢地流露出了对克劳迪娅的不满,他眼中的克劳迪娅是个自私自利、冷漠无情的女人。在家里,乔治与老大黛比、老二小乔治的关系越来越生疏,他把这一切都怪罪到克劳迪娅的头上,他认为正是克劳迪娅从中挑拨,才使得他现在和两个孩子完全疏离。因此,克里斯成为他在家中唯一可以与之相处的孩子。乔治承认,为了不让克里斯被克劳迪娅所“掌控”,他可能对孩子过于溺爱了。
经过多方刺探,我也从乔治的口中打听到了一些其他的有意义的细节。他之前曾说过,他的童年还过得去。但当我强逼着他回忆时,我才发现,他在童年时便对死亡深怀恐惧。例如,乔治还记得,在他8 岁生日的时候,他的父亲曾亲手杀死了妹妹的猫咪。当时,他没有吃早餐,而是躺在床上幻想着自己生日可能收到的礼物。这时,小猫闯进他的屋子,把房间搅得一团糟;接着,父亲拿着扫帚,追赶着冲了进来。正当乔治蜷缩在床角,大声尖叫的时候,父亲愤怒地举起扫帚,活活地将小猫打死了。
乔治的妈妈虽然是一位慈祥的母亲,但她近乎疯狂的宗教信仰却让童年的乔治不堪忍受。乔治回忆说,11 岁的一个深夜,妈妈怎么都不让他睡觉,她强迫他跪在地上,替患有心脏病的家庭牧师祷告,祈求牧师能够活下去。但乔治讨厌那位牧师,也讨厌妈妈全年无休止地做礼拜。每个周三、周五晚上和周日整天,妈妈都要带他去基督教堂。乔治还记得做礼拜时,妈妈的口中念念有词,忘我地扭动着身体,呼喊着:“噢!主呀,耶稣基督。”每当看到妈妈的这个举动,乔治都羞愧得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另外,与外公相处的日子,也并没有让他觉得轻松自在。不过,乔治的外婆很温柔、很亲切,所以他和外婆一直保持着不错的祖孙关系。虽然如此,但在与外公、外婆同住的两年内,他常常替外婆担心,因为外公几乎每星期都会打外婆。每一次,乔治都害怕外婆会被外公打死,所以即便是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他也会想尽办法待在家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感觉自己守在家里,外婆就会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