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度陷入沉思,思路也慢慢理出了头绪。此时,已接近了诊疗的尾声,乔治蠢蠢欲动,正要起身离去。我严肃地说道:“乔治,等一下。你会是我今天诊疗的最后一位患者,如果你不着急走,那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些时间,我想针对你的情况,找出适合你的治疗方案。”
乔治如坐针毡,他局促不安地等待着。但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作为受过专业训练的心理医生,我不能妄下定论。因为只有当病人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被医生所接受的时候,他才会敞开心扉,对你吐露心声,表达出他的真实想法,这样的诊疗才能收到实效。根据这么多年的临床经验,我发现,心理医生有必要在诊疗中的某一阶段,就个别特定的观点与病人持相反的立场,并给予一针见血的评断。但我也很清楚,这样的情况必须有充分的诊疗时间作为基础,最后要在病人与医生之间的关系相对稳定后,再下评断。然而,现在我与乔治才接触了四个月,关系尚浅。我不愿去冒这个险——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对他骤下断语。然而,不这样做,他就有可能病情加重;这样做,也有可能使他心生怨恨,逃避治疗。这就是我需要评估和权衡的原因。
乔治再也无法静静地坐等下去了,就在我搜肠刮肚之际,他脱口而出:“嘿!你在想些什么呢?”
我注视着他,说:“乔治,我在想的是,很庆幸,你产生了所谓的罪恶感。”
“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确实应该感到罪恶,因为你的所作所为,的确是有罪的。倘若你没有丝毫感觉,那我可就要非常担心了!”
乔治马上变得警惕起来,他说:“我认为,心理治疗本来就是帮助我减除罪恶感的。”
“但那指的是不恰当的罪恶感。如果对于一件正常的事,你竟然感觉到罪恶,那完全没有必要,甚至别人会认为你有病;但如果你对于一件恶事,丝毫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罪恶,那也是不正常的。”我答道。
“你认为我很坏吗?”
“我认为,在你与魔鬼签契约的时候,你已经做了一件恶事。”
“可是,我并没有真的做什么啊!”乔治大声嚷道,“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和你所说的这些事全都是我的心理活动。你不是说过吗?‘那些所谓的恶念、坏愿望,只有当我们真正付诸行动后,才能构成罪’。这就是你所谓的‘心理学第一定律’。你看,我现在什么都没做,甚至没动过别人的一根手指头。”
“但是,乔治,你不可否认,你确实做了一些事。”我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