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军占领后的第1个月里,大约共发生了20000起强奸事件。远东国际军事法庭还宣称,大约有2 万名中国平民被当作士兵杀死,另有3 万名战俘被杀,他们的尸体都被扔进河里。从那时起,关于被屠杀人数的确切数字就成了一件备受争议的事情,中国政府坚持是30 万,其他数字从几万到几十万都有。但是,无论怎样的争议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日军处于失控状态,对妨碍他们的人实施了疯狂报复,大量平民因此丧命。
南京的无政府状态很清楚地表明,驻南京的日方高层措辞(可能是故意的)与军队的行径有着巨大反差。日本大使馆官员和高级长官一次又一次地宣称他们将平息事态,但街上的强奸和杀戮却仍在继续。当时的日本社会等级制度森严,但在过去的两个世纪里,日本下级人士对否决所谓的上级很有一套。只要他们行动够快,上级就无法质疑他们的行动,至少在公众面前不会如此。简单来说,就是“先斩后奏”或者“斩了不奏”。1931 年,日军对中国东北的占领就没有征得东京政府的同意,但大局已定,政府(尤其是一个自由主义者所领导的政府)也无力谴责。
来自上级的命令在那年12 月的南京如同废纸。费吴生去了日本大使馆,面对无止境的强奸和杀戮,他们也无能为力,这让费吴生失望至极。他写道:“获胜军队一定要获得奖赏,这奖赏便是对这群他们宣称要保护的人肆意抢劫、谋杀、强奸,犯下种种野蛮、粗暴的罪行。在整个现代史上,没有一页如日军在南京的暴行这般黑暗!”不久,事实证明,日本大使馆工作人员的确无力阻止暴行,他们连自己都顾不上。一次,3 个日本外交官询问费吴生能否帮他们在城里找一辆车。还有一次,一名喝醉的日本兵用刺刀威胁两个德国人,正巧被一个路过的日本将领看见,此人赏了那士兵几个“响亮的耳光”,“但我猜所谓惩罚也仅止于此了”。
事情确实在改观,尽管非常缓慢。军队的疯狂逐渐平静,日本人开始想方设法收买民心,而不仅仅是恐吓他们。到1937 年12 月30 日,日本护卫队被派往各国大使馆执勤,而此前,日本士兵时不时地破门而入。到1938 年1 月下旬,肆意的杀戮和强奸事件开始有所减少。程瑞芳写道,难民们开始离开金陵学院,留下“一层层的脏污和尿渍”。那年年初,在日本人的控制下,一个崭新的“市政府”出现了,秩序开始慢慢恢复,食物也更易寻得。
尽管有些迟,但日本人开始尝试给这座城市的民众留下仁慈的印象。就在新年后,来自日本军方的女性拜访了明妮·魏特琳,魏特琳将她们带到程瑞芳那里。程瑞芳“真不要见她们”这些“女鬼”,但她更蔑视同胞的举止:“那3 个女鬼走时拿出几个霉苹果和一点糖,那些中年难民都围着要、抢着要,她们手上拿着几个铜板,难民在她们手上抢,简直把中国人脸都丢完了。我真气死了,我骂他们,华也骂他们,有的难民也骂,这些人简直不要脸,这一点东西值什么,还要叫、还要抢,不是叫人家笑话吗? 这样不值价,也不知日本鬼是他们的什么人,就是饿死也不要吃他的东西,小孩子们要还可以,这样大的人做这种事,这些无知的中国人。中国前途的希望很少,想到那些知识分子做汉奸,而这班都是没有受过教育的,比较有可容的地方。”蒋介石对中国也有类似的感受。民族主义还未发育成形时,在诸如食物和居所这类需求变得越来越紧迫时,怎样鼓动人民奋起反抗?谁应该被判定是汉奸?凭的又是什么依据?
南京慢慢回到了死寂的状态。这是一座被占领的城市,在开春后,暴行仍在延续,但到了2 月中旬,疯狂的杀戮和强奸已经停止。这座城市正冷眼旁观,想瞧瞧日本人又能给这里带来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