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有信

练习一个人:当我开始爱自己 作者:陶立夏


孩子总是喜爱马戏团,是不是因为只有在那里,才可以无害地见识到生命的盛大与无常?

幼儿园的时候,妈妈带我去看马戏团表演,当做暖场表演的小丑大笑着过来拉我手的时候,我放声大哭起来。

威尼斯圣马可广场上穿华服喷香水的小丑,阿姆斯特丹大坝广场上踩高跷穿气球装的小丑,伦敦Covert Garden五月木偶集市上衣衫褴褛、脚步蹒跚的酒鬼小丑。

我常常看见他们,独自站在无法辨认的街景中,回过头来的时候,脸颊上挂着大颗的泪水。他总是提醒我,我们不过是任性的孩子,能掌握在手里的幸福不过是一支冰激凌。

在冰激凌融化前,你要学会藏好眼泪。

喜欢站在马戏团压轴表演的烟花中心抬头望,如同行走于灿烂星空。因为它短暂,所以总是全心全力欢呼。尽管不太可能,但还是要说,我想无忧无虑过完这一生。后来看到你的那瞬,仿佛有烟花盛开,我突然明白一些爱情故事是怎样发生的,并且会有怎样的结局。

我想,唯一能与得到的幸福感相媲美的,就是摆脱的轻松感。所以,得到与失去是如此形似的事,或许就是同一件事。你知道吗?据说沙滩上的贝壳都是大海丢弃不要的碎屑,有个轰鸣的浪却想卷走我发现的一颗白色贝壳,追了好远才抢回来。整个沙滩都听见我对着大海怒 吼:不许反悔啊,混蛋!

你曾故意绕了远路送我回家。高架桥上的灯光在眼底,一晃而过。有时候, 你的心像路书那么清楚。有时候,你的心仿佛迷宫没有尽头。所以我让风吹乱头发,什么都没有说。

我们并不需要成为最优秀最出色的人,只要遇见一个懂你的人就够了。问题在于,很多人错以为后者更加容易。分别后的梦境里,我一再回到那个清晨,看着我们在风中道别,中间隔两手宽的距离。但飘扬的衣角出卖了我,道出内心对你热切的向往与不舍。

If equal affection cannot be, let the more loving one be me. 若深情不能对等,愿爱得更多的人是我。

——W.H.奥登

今日凌晨的时候起了大风,恍惚间仿佛有无数只鸟在耳边振翅的声音。喜欢睡在风里,感觉像湍急溪流中一尾逆流而上的鱼,用静止的姿态穿越这川流不息的世界。起床时地板上白茫茫一片。原来是昨晚忘记给书桌上的一叠稿纸压纸镇,于是随着风势飞了满地,一直经过走廊铺到后面书房去。出门路过那几株开花的合欢树时宽松的麻上衣灌满风,像姜季泽离开曹七巧的那个早晨,他的白色绸衫里钻满白鸽子。

你也总是微笑,但是的眼睛里有那么多东西,深广得如同河流。看着他的面容,仿佛在暮色四合的原野上眺望,风里微有凉意,心内骤生怅惘。后来想起来,不单爱情,人生里很多事情其实我们都只做了那一刻看来最正确的决定,而可以权衡的,绝不是爱情。

六月快要过去,梅雨季终于还是来了。凉风有信。季节的变化正如人生里那些盛大与无常的交替。你顺应了,也就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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