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军人”二字,高勇和张文峰同时站起来“啪”地一个立正,这才知道老首长一落座就问部队的缘由。接着,两位客人再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刚才心中所想的通通说了出来。
他们一边汇报一边就感觉到邓小平脸上的不悦之色越来越浓,他摸出一根烟,甚至还没有点上火就把烟扔到了茶几上。
果然,邓小平听完汇报,嗓音很大地说,这种情况一定要杜绝。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高校招生一定要考试,考试不合格,一定不能要。我算个大人物吧?我的子女考试不合格也不能要。不怨你们,不能走后门。今年可能来不及了,明年一定要改过来。
邓小平的这番话,铿锵有力,就像当年他在战场上干脆利落的指挥,三位来客一时都听得热血沸腾、频频点头。邓小平把长沙工学院的两位客人送走后,又把田志远单独留了下来,说,小田,你现在跟我说说北大和清华的情况。
于是田志远赶忙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向邓小平作了详细的汇报。他说北大和清华的教学,基本处于半瘫痪状态,绝大多数教授还背着各种各样的包袱抬不起头来,比如清华大学的梁思成教授,去世多年了还戴着 “反动学术权威 ”的帽子,被作为反面教材受批判。中青年知识分子待遇普遍很差,青年教师大多挤在筒子楼里,一家三代同居一室的现象很普遍。还有很多大学,比如人民大学,撤销以后,连房子都被占了。
邓小平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步,说,十多年来,知识分子都吃苦了,绝大多数知识分子是愿意为社会主义服务并且做出了贡献的。我在三中全会上讲了毛泽东思想体系问题,也讲了知识分子问题。“老九不能走 ”,说明知识分子是香的不是臭的,要理解毛主席的整个教育思想体系。从马克思到毛主席,都认为从事脑力劳动的人也是劳动者,无非是脑力劳动还是体力劳动的区别。工人在井下和高温条件下工作是高强度,但教员的劳动强度也不低,辛苦得很。当小学教员工资低、待遇低,劳动强度不比工人低,也不比科研人员的劳动强度低。把教师搞得灰溜溜的,那怎么行?
说到这里,邓小平从书桌上拿起两封信交给田志远,意味深长地说,一封是梁思成夫人的来信,一封是老舍夫人的来信,都是要求平反的。清华建筑系很有名,梁思成提倡民族形式的大屋顶,太费钱,但给他扣“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是不对的,应改正过来。对老舍这样有影响有代表性的人,应当珍视。由统战部或北京市委作出结论均可,不可拖延。对人的评价,要说得恰当,实事求是,不要说过分了,言过其实。
邓小平看着窗外,缓缓地说,教育是一个民族最根本的事业。四化建设的实现要靠知识、靠人才。政策上的失误容易纠正过来,而知识不是立即就能得到的,人才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培养出来的,这就要抓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是根本大计。日本的明治维新就是从教育着手,特别是从小学教育着手的,他们很注意品德方面的训练。德育不是社会主义专有的,资本主义也是有的。现在我们是知识缺乏、人才缺乏,越往前走,这方面的问题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