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采薇,薇亦柔止……
挖野菜也是一件雅事。一株株柔嫩的野菜,方拱出地皮,尚未伸直腰身,鲜美多汁,清脆爽口。小刀轻轻剜下去,蹲身的一瞬,可以嗅到泥土和花草的芬芳。
这难得的自由欢快的时光!白门雀跃着向远处奔去,一只蝴蝶在前头翩翩飞舞,仿佛在引路,要将她带去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
白门平时多半足不出户,难得有这样畅游的机会,自然要玩得尽兴。不知不觉中,天色向晚,姐姐和母亲已挖了一篮子鲜嫩的野菜。在寇婆婆再三催促下,白门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走。
街上依旧热闹非凡,人来人往,语笑晏晏。走着走着,路过一个卖花的小摊,白门不由驻足观看。寇婆婆见女儿们喜欢,问过价钱,便与小贩熟练地讨价还价,买了两朵,又替女儿插在头上。
明马中锡《宣府志》载:“花朝节,城中妇女剪彩为花,插之鬓髻,以为应节。”剪彩为花,是当时的习俗。寇婆婆整日忙于生意,无暇自己剪彩,见有卖现成的,自然不吝银两。
这是1640年早春。母女三人打算再买些胭脂水粉,又往前走了没几步,在长街的一角,看到一个衣衫褴褛,蓬着头的孩子。白门不由轻轻走过去,蹲下身,孩子抬起头,眼里有几分惊恐,眼神却非常清澈,如同溪水中墨黑的石子。
虽是早春时节,向晚时分,空气里仍有料峭寒意,眼前的孩子却只穿一件薄薄的衣衫。白门将围在身上的白兔毛披肩裹在孩子身上。寇婆婆见了,亦是满脸怜惜,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斗儿。孩子六七岁光景,奶声奶气地答道。寇婆婆还想问她家人在哪里,但见孩子脏兮兮的小脸,哪像是和大人走散的样子?分明是已经流落街头数天,便将滑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娘,我们把她领回去吧。
白门拉着母亲的衣角轻声说。眼前的孩子,无疑令她动了恻隐之心。
寇婆婆虽不是冷心肠的人,此时却有些踌躇。偌大的青楼,全靠她一人勉力支撑,却并无多少盈余。而这街头巷尾,乞丐弃儿并不少,见一个收容一个,她实在没这样的余力。念及此处,寇婆婆叹息一声,罢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听天由命罢。寇婆婆打定主意不打算收留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