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他身旁那位年纪稍大的文官听到这个声音后,脸色一变,赶忙站起来朝着外面的大兵喊道:“集合啦——都快点上车!”
喊了几遍,那些大头兵压根连听也不听他的,依然是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抽着烟、聊着天。这个文官的表情逐渐尴尬起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士兵们也察觉到了,纷纷扭头朝车站的一边瞧去。我爷爷看出他这个同僚可能知道些什么,问道:“这声音是怎么回事儿?刚停了一小会儿,离开车还早呢,你叫他们回来干吗?”
“……”同僚欲言又止,我爷爷那时候也年轻,好奇心强,又追问了两遍,他才说道,“这是出殡的队伍。吹得那个东西叫殇篪,是夜间出殡时吹奏的。我老家有时候也这样做。”
“夜间出殡?”我爷爷惊奇不已,他活了二十来年,头一次听说夜里出殡,而且还是午夜时分。
“对!”那个文官狠狠抽完最后一口烟,说道,“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规矩,在我们老家,只要是横死的人,一般都选在午夜前后出殡。当然,我说的这个横死,是专指被别人故意杀害的。夜间阴气大,才比较容易把他们的魂给送走,防止以后害人。”
“那你让他们回来又是什么意思?”爷爷依然有诸多不解,指着车站上的士兵问道。
“夜间出殡,来的都是亲朋好友,冤死之人就在后面跟着。有外人在,不吉利,非但不吉利,而且还有可能被冤魂上身,是需要回避的。”那名文官解释道。
“哦……”爷爷答应着,却没有当回事儿。虽然他的老家有许多事情更邪乎,但他并不信这些东西,只是敷衍了一下,表示知道了。
眼看士兵们都不听招呼,那名文官也放弃了叫他们回来的打算。可能他也觉得都是军人,人多势众阳气大,对这些邪乎的东西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况且那个年头,当兵本就是件不吉利的事儿,也不在乎多那么一点儿。
很快,出殡的队伍就出现在了车站一侧。借着站台上昏暗的灯光,爷爷看到队伍还不算长,也就十几个人,光是抬棺材的就占了一半。然后有两个打招魂幡的,两个撒纸钱的,两个吹奏殇篪的。
那殇篪说来奇怪,有二尺来长,手腕粗细,通体灰白,吹奏的人需要用两只手同时握着,不像笛子那样,还需要腾出几根手指去按压音孔,看来音调的变化全凭吹奏人的嘴来完成。而这一队人,竟然没有一个披麻戴孝的,只是象征性地都穿着件麻布背心,统一了着装。
队伍的最前面,有一个老道士,发髻盘得挺高,一身灰色道袍脏兮兮的,不知道多久没洗,胡子和头发也都蓬乱地披散着。只见他左手捏了个指诀,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带着队伍缓慢前进,还时不时地从肩上的褡裢里抓出一把纸钱,撒向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