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部分解释不那么具有戏剧性,但也令人信服,至关重要。那就是许多过去选米洛舍维奇的人只是觉得受够了而已。这位领导人脱离了现实。他执政这么久,应该为当前的苦难负责。变革的时候到了。奥格年·普林彼斯维奇(Ognjen Pribievi)长期以来一直批评米洛舍维奇,他说,这与玛格丽特·撒切尔(Margaret Thatcher)和赫尔穆特·科尔(Helmut Kohl)分别掌权十一年和十六年之后发生的一切一样。与撒切尔或科尔作比较可能令人吃惊,甚至显得无礼。但这是一个有用的提醒,提醒我们,对于许多塞尔维亚的选民来说,米洛舍维奇不是一个战争犯也不是一个暴君。他只是一个国家领导人,做了一些好事,也做了一些坏事,但是现在必须下台了。
正是这些人最终选了沃伊斯拉夫·科什图尼察,让他的票数超过了50%,在第一轮中当选。
这场选举就是那样。在9月24号,星期日晚上,一个成熟又独立的选举监督组织—外国资助的“第三部门”的一部分—告诉反对派,科什图尼察已经获胜,人们在贝尔格莱德的大街上一直狂欢到凌晨。但所有人都知道,米洛舍维奇不会认输。他可能试图“偷走这场选举”,声称从黑山和科索沃获得了额外的选票,来欺骗人们。好戏才刚刚开始。
可以肯定的是,米洛舍维奇让联邦选举委员会宣布科什图尼察获得票数比他多,但不足以在第一轮中胜出。必须要在10月8号举行第二轮选举。反对派当时没有听从许多西方政客和支持者的建议,豪赌了一把。他们表示:不行,我们不会进行第二轮选举。相反,通过策划和平的大众抗议,他们将迫使米洛舍维奇承认他在选举中败北。他们还设定了截止时间:10月5号,星期四下午3点。
这场竞选运动已经带有革命动员的性质,与1989年夏季在波兰团结工会发起的竞选运动如出一辙。这就是所谓的反思。但是目前形势更加明确地朝着新风格的和平革命发展。人们走上贝尔格莱德以及其他城镇的大街举行大游行。反对派知道这样还不够。毕竟,1996—1997年的那个冬天,米洛舍维奇挺过了三个月的大游行。因此他们呼吁进行全面罢工。他们呼吁塞尔维亚的所有公民在10月5日星期四那天来贝尔格莱德游行,结束所有的游行。
全面罢工一开始非常零散,但在一个重要的地方站稳了脚跟:科卢巴拉的巨大露天煤矿场,大概在贝尔格莱德向南三十英里的地方,该煤矿场提供的燃料发出了塞尔维亚一半以上的电。它不可避免地被比作了格但斯克(Gdańsk)的列宁造船厂—1980年波兰革命的发源地。探访科卢巴拉的矿井确实感觉回到了二十年前波兰的矿井和造船厂。同样的塑料桌子、盆栽植物、透孔的窗帘、无数的茶杯,还有一台旧收音机中传出的民乐。工人们穿着一身蓝色的衣服,留着胡子,脸上脏兮兮的,带着失而复得的尊严。
与那里一样,在这里,共产主义工业化的一大堡垒—此刻大约有17 500人受雇在科卢巴拉的基地工作—最终向其制造者倒戈。同样,在这里,更加熟练的工人和技术人员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们都与民主反对党有关系,是革命的半导体。像三十六岁的工程师亚历山大·卡里卡自称是科卢巴拉的莱赫·瓦文萨(Lech Wa??sa)。他说:“但有许多莱赫·瓦文萨,我们都是莱赫·瓦文萨。”卡里卡坐在咖啡厅里,穿着一身蓝色的衣服,戴着一顶鲜橙色的棒球帽,喊着奥威尔《一九八四》中的英雄的口号:1+1=2。一个选举监管组织把他挑了出来。卡里卡透露说,他最喜欢的流行歌曲非常红,是由著名的南斯拉夫乐队阿兹拉(Azra)演唱的,庆祝的是1980年格但斯克罢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