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据说，欧洲政策因其尊重国际法律和国际组织，包括联合国而在全世界独树一帜。实际上，与美国相比，欧盟在程序的合法性方面确实拥有良好的记录。这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原因很简单，欧盟本身就是一个国际组织或者说一系列国际组织，建立在一部跨国法律之上。由于其性质，它往往会更加尊重国际组织和国际法律。（我将单个成员国代表本国所作所为的问题放到了一边：比如，法国在其非洲的前殖民地采取了单边行动。）

更深层的道德问题在于，这种谨慎地尊重国际法律和国际组织有利还是无利，反而阻碍我们防止在我们的大陆上—1992年至1995年在波斯尼亚—出现种族大屠杀。1999年，当我们着手防止科索沃变成“另一个波斯尼亚”时，我们的干预却没有获得联合国安理会的明确授权。在一份优秀的报告中，独立的干预和国家主权国际委员会（International Commission on Intervention and State Sovereignty）总结说，对科索沃的干预“非法但合理”。对于这类干预可能非法但合理的情况，欧洲人需要解决许多艰难又严肃的问题。

在这个问题上，亚当·冯·特罗特和1944年7月20日对抗希特勒的炸弹计划的记忆可能有所帮助。诛杀暴君在国际法律中没有明文规定。无论如何，很难想象，诛杀暴君会提前得到联合国安理会决议的授权。然而，1944年，试图诛杀暴君是一项具有深远道德意义的行为。

七

欧盟是一种和平解决国际冲突的模式。它将数百年来互相争斗的国家聚在了一起，它们现在决定只通过和平手段解决其冲突和分歧。这使来自欧洲许多不同的国家、欧洲反法西斯斗争的许多前成员在1945年后成为欧洲工程的创始人。他们的座右铭是“绝不重蹈覆辙”。或者正如温斯顿·丘吉尔所说，“动口不动手”。

在我看来，这似乎是欧洲实力的道德基础最有力的一种说法。如果我们厌烦了布鲁塞尔那些没完没了的谈判和官僚妥协，我们应该提醒自己，布鲁塞尔的口水是和平的代价。如果我们要向我们年轻的公民讲述欧洲的故事，要回答他们完全合理的问题—为什么是欧洲、欧盟到底是干什么的，必须面对的一个问题是，最佳的单一答案必须基于一项有关如果欧盟不存在可能发生什么的反面陈述。很难摆出这个论点，因为这种情况永远无法证明。

然而，在我看来，这绝不仅仅是哈贝马斯关于我们社会模式的看法，而是欧洲在这方面确实独一无二，是一种模式。目前，在地球上还没有其他这样的国家组合。北美自由贸易区（NAFTA）、南方共同市场（MERCOSUR）和东盟（ASEAN）都无法相提并论。这也是欧洲软实力（吸引力）的重要部分。比如，非洲国家组织 （Organization of African States）更名为非洲联盟（African Union）绝非偶然。这直接受到了欧盟的影响，不过当然非盟的行动方式无法与欧盟相提并论。这种模式的吸引力有力地向我们的邻国扩散，其中大多数国家希望加入我们，不仅仅是经济方面的原因，也不仅仅是要获得民主，而是因为，按照卡尔·多伊奇（Karl Deutsch）的说法，欧盟是一个安全共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