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令人欢笑又禁不住流泪的感觉,它让我们欢欣雀跃,手舞足蹈,又让我们不敢相信这一切真的发生了,害怕这一切会烟消云散。这可能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盟军彻底打败纳粹和日本人后胜利者在欧洲胜利日和抗日胜利日的感受,人们从村庄、乡镇、城市冲上街头,和互不相识的陌生人拥抱、亲吻。这就是我们的感受。
白人走进投票站时,则为自己曾享受过压迫和非正义的果实而满怀负罪感。他走出来时也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新人,他放下了负担,获得了自由。白人体会到自由实际上是不可分割的。在种族隔离压迫的黑暗岁月,我一直在说,如果黑人没有自由,南非白人也永远不会有真正的自由。许多人认为这不过是图图的另一条口号,和其他口号一样靠不住,而今天这却变成了人们亲历的现实。我常常提起一部由西德尼·波蒂埃主演的引人入胜的老电影《逃狱惊魂》(The Defiant Ones)。片中两个囚犯—一个白人、一个黑人—从被铁链拴在一起的囚犯队伍中逃脱出来。他们铐在一起,掉进了一个沿壁很滑的深沟。其中一个费力向上爬,几乎爬到了沟顶,但却无法爬出去,因为他和仍在沟底的同伴拴在一起。要想成功,他们就必须同心协力,一起向上爬,最终爬上沟壁,逃脱出去。
因此,我要说,我们南非人只有一起生存和成功,被环境和历史绑在一起的白人和黑人只有共同努力,才能一起向上爬出种族隔离主义的深渊。任何群体都不可能单独取得成功。上帝把我们联系在一起。在某种意义上,我们是在实践马丁·路德·金说过的话:“我们必须学会像兄弟一样共同生活,否则我们就会作为傻瓜一起灭亡。”
4月27日这非同寻常的一天,竟是在没有我们所害怕或他人所预期的破坏行为的情况下结束的。选举被宣布为公正和自由的。赞美上帝,我们欣喜若狂,我们成功了!我们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5月9日,纳尔逊·曼德拉在新南非第一届民主选举的国民议会上当选为总统。然后,我们参加了开普敦市政厅外的大游行。街上人如潮涌,与迎接纳尔逊·曼德拉出狱时相比也毫不逊色。
我极为荣幸地将新总统和他的两位副总统—塔博·姆贝基和F. W. 德克勒克—介绍给了已等得不耐烦的人群和整个世界。当我将曼德拉引向主席台,把他交给人民时,人群中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今天,我们正在这个划时代的事件中体会这一点。选举之后,许多南非人发现民主和自由来到了他们的土地上,帮助他们打开了过去曾经紧闭的大门。曾把我们当成贱民一样对待的国际社会,此刻向我们敞开了胸怀。我们重新回到了英联邦,在伦敦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举行的仪式和祈祷感人至深,新南非的旗帜被举上圣坛,加入了英联邦国家的行列。曾在许多赛事上抵制我们的体育世界向我们展开了迎宾的红地毯。南非人开始了一种全新的经历。他们的国家如今尝到了新生的滋味。南非人以往在国外旅行总是鬼鬼祟祟,总是尽量掩饰自己的国籍,生怕被人拒之门外。而今他们则昂首挺胸,把国旗骄傲地别在衣领上、卡在行李上,向所有人宣示他们来自南非这块土地,告诉大家他们已经打破了末日将临的一切预言,并且不同寻常地实现了从压迫和非正义向民主与自由的和平过渡。
当5月10日纳尔逊·曼德拉就任南非第一任民主选举的总统时,可能整个世界都为之停止了运转。即使没有停止,本来也是应当停止的,因为几乎全世界各个国家的领导人都齐聚比勒陀利亚,所有的重要人物都到场了。在这个历史性的就职日中最令人难忘的时刻之一,是南非空军战机释放着代表国旗颜色的烟雾从空中掠过向新总统致敬。我禁不住泪流满面。在场的南非人,我想特别是南非黑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我们似乎在同一瞬间意识到,这些长期以来在我们头顶耀武扬威的战争机器,现在是我们的而不再只是他们的了。这的的确确是最深刻意义上的我们的国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