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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恩物——大白菜

吃的艺术 作者:刘枋


一连几个大冷天儿,令人有了冬之感。于是想起了北国冬天里人们每餐不离的蔬菜——大白菜来。

在北平人的口里,管大白菜又叫“黄芽白”,但绝不叫它“黄芽菜”。

过去在北方,平常人家买别的菜,多是现吃现买,唯独买大白菜则不如此。只要是稍微能存隔宿粮的家庭,到了冬季,往往是成挑子或成车子地购买。一则这种卖主是乡间种菜者,卖价便宜;二则是货好,绝对不会有洒水压秤等事;三则是大批地买,吃着方便。关于这,鲁迅曾在一篇小说里提到过,那是他描写一个穷文人,想写稿子,灵感左也不来,右也不来,于是只有望着桌子下面堆成A字的大白菜发呆。

大白菜在桌子底下堆成A字,这正是笔者幼年冬天在家中常见的景象。因为这菜怕冻,不能放在无人住的空而冷的厨房里,所以只有正房中桌子底下是它的好去处。不过,今天在这里谈这些,都已是唐朝古画了。

大白菜好吃,耐吃(常吃不厌),可是吃法并不多,记得曾见一清寒之家,每餐都是熬白菜(连汤带菜),后听说明,才知道:“前儿个是香油酱熬,昨儿个是猪油虾米熬,今儿个是熬白菜羊肉煨汆,别瞧那样儿都是一种,味儿可不同哪!”由于这,也可见不管怎样,大白菜是宜熬,不宜其他。

白菜炒肉丝,以南方做法的烂糊肉丝为佳,因任怎么巧手,炒白菜没法不出汤,汤水淋漓的炒菜,加粉勾汁,是遮丑之法。

醋熘白菜,讲究的是既不用老帮(菜茎皮也),也不用嫩菜心,选取适宜的菜茎部分,用刀片成不规则的薄片,旺火大油,速炒速成,炒出的才脆嫩可口。加糖、加醋,或先加花椒炸油取其香,或和辣椒同炒求其辣,那是随各人口味的。有的人家把白菜连叶一同切成长方块炒,是家常做法,在色、香、味上,远逊于纯菜茎片儿。

酿白菜是半棵白菜,层层酿以肉馅,以前在《有馅的菜》里已谈过。栗子烧白菜,比较算是白菜的贵族吃法。记得在多年前,笔者初到西安,请几位在战干四团受训的朋友吃饭,那些吃杠子馍吃馋了的人,你点红烧肉,他点清炖鸡,却有一位点了栗子烧白菜,当时笔者就感到公子哥儿出身的人,毕竟会吃。其实,在大西北,栗子还不是稀罕物,今天在台湾,吃这个菜,才真是蔬比肉贵呢!

烧白菜的烧字很重要,这就是说明了把切好的菜先过油,过油像炸而不要炸成焦黄,被炸的只要有八分熟即可。过了油的白菜和栗子一同入锅,加酱油滚煮,煮到只见油而不见汤汁,才算够火候。

清蒸白菜,注意的是清字,每棵菜只取菜叶部分,三棵一刀切下的菜叶头,仰天摆在大海碗中成品字,每棵中央随意摆点干贝丝、大海米、香菇、火腿片等点缀点缀,加多半碗清鸡汤,调好盐味,在笼里蒸透,原碗上桌,望之似清水白莲,吃之清鲜无伦。假如没鸡汤代以水,菜再只有一棵切成三段,则形或似,而味绝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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