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加护病房每日家属探视仅两个时段,各四十分钟,一天也只八十分钟,万康把握时间用来加紧拍背,万姐则专攻穴道按摩。那万康以药师佛传授之“大力拍背掌”将“手气”灌注父亲体内,并借以进入其潜意识……
一片混沌妖气、瘴疠浓雾环伺间,那万爸、万康父子携手相见。万康道:“拔!您老人家受累了!你还好吗!”万爸以肯定的态度将头一点。万康道:“插管后没法讲话,实乃万不得已。”万爸道:“你说啥!我没戴耳机呐!”万康忙将助听器替爸挂上,着急间还把圆形小电池给装反,万爸猛指着助听器翻动手掌,万康这才发现装反,然心中却又高兴:“拔可以讲话了!不然怎会告诉我没戴耳机!”耳机安妥,万爸咳嗽两声测试,果然听见自己的咳嗽声,自是欢喜。万康附耳说道:“听得见吗?我刚刚说啊,不好意思,紧急保命不得不插管,但插了管没法讲话,得忍忍。”万爸微笑拍拍万康的手:“没关系,我本来就沉默寡言,何况我们现在不就可以讲话了耶嘿。”万康歉然道:“拔,肠胃现在不通,没法进食和灌食,帮你静脉注射打营养针,你别怕没吃饭喝水没体力……只是少了吃东西的享受,拔你辛苦了。”万爸道:“不吃不喝还可以活,不错啦,我这人有吃的就痛快吃,没吃的也就没吃,不碍事。”万康还以拍握住万爸的手,以眼神嘉许和安慰。
说来这万爸的生活方式向来平淡,两千零四年的盛夏,万康曾注意到父亲一事,当时写了日记记下。那天异常燥热带闷热,万康跑去买了罐冰镇的可乐,喝了一半,瞥见万爸坐在桌前看荣民刊物,便顺手将剩下的半罐可乐递给万爸。这万爸没搭腔,接过的刹那就咕噜噜喝起,卯起来作享受状。万康先去别处忙活一阵,回头来到万爸身后,无意中却发现万爸正手持可乐罐子,几乎是倒过来一百八十度垂直着,从上空往下倒,仰头将嘴张老大。原来万爸连仅剩的一小口可乐残滴也不放过,不断摇晃可乐罐!摇了半天没半滴了仍试着。万康这才讶异,许久(一两年?)不曾对万爸进贡可乐,可这么久以来他也没要求过喝点什么。眼下万爸的行为显示出他是多么爱这一味,如此饥渴于感官之欲望啊!然而此人平平淡淡,没有,没差;有,就给它陶醉——这需要多么长久的时光方能养成广钦老和尚所言“无来亦无去”之心状。有,他就来一下;没有,他便忘了。甚至可以说,没有,他不恨;有,他珍惜,他感激……
“拔!我们要做事!我们要反攻!”万康精神道。
“是时候了!我就知道你有办法!”万爸振奋道。
且说父子联手反击,肉身挺进,杀得炎魔兵团的前卫师人倒旗歪,攻至魔山山脚下,投递战书过去,魔王大骇,急调六路大军。万康二人哪待敌人布阵周整,趁敌人军心浮动、立足未稳,迅疾指山杀入。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冲上来,见佛杀佛,见鬼杀鬼,敌兵尸横遍野,节节败退。万康对父亲喜道:“拔,有起色了!”万爸道:“还早,再打过。”
话音才落,四面狂风呼啸而起,如粉笔摩擦玻璃般刺耳,万爸抚耳喊痛,万康急忙将万爸耳机摘下收好。转眼间魔音分贝加重,万康亦以双手蒙耳,父子二人听不见对方讲话。没在怕的,这对父子长年来就常处于无声无息的沟通方式(因为这只助听器虽昂贵却老故障修不好)。然而可怕的是紧跟着黄、绿两色“痰雾”袭来,这雾气不但遮蔽视线,且有剧毒!一时间父子二人呼吸不上来,气喘兼窒息感压迫,就在这时,炎魔精锐野战师统统跳出来发起疯狂冲锋,一时间杀声震天,万康父子凭借下意识于浓雾中对近身者挥刀猛砍,或以手榴弹、霰弹枪狂轰痛炸,气喘齿颤间竟杀退五波冲锋。第六波来的是炎魔特战旅,这下万康父子二人被冲散,分头瞎砍一气,万康抢上一柱神木爬上,居高临下望见父亲背影正遭围攻,忙抄起树枝上的藤索以人猿泰山之姿荡去,高速下降之间,接近父亲背部连忙屈起双腿,用力将腿蹬出,这一蹬,重击在老爹背部,老爹一咳,浓痰喷出口腔,扫得特战旅士兵当下销镕惨死,正是以毒攻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