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根·凯利自称是千禧一代,是美国的80后。她2004年加盟Facebook,2013年退出,马上于5月18日在《华尔街日报》上发表文章《亚里士多德不会在Facebook上和你交友》,批判社交媒体的肤浅。
她在文章中指出,Facebook的用户平均有142个好友,有的甚至好友多达500个。但她的父亲和爷爷都告诉她:一生中真正的朋友用五个手指头就可以数过来。如今的社交媒体,真能让年轻一代拥有那么多朋友吗?在她看来,这种网络好友绝大多数属于虚拟。
她回到亚里士多德对于友谊的论述。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友情需要一定程度的爱才能成立。但是,我们有谁真正热爱Facebook上的好友呢?恐怕很少。但是,我们花同样的甚至更多的时间,去追逐那些我们很少接触的好友,冷落的则是我们所爱的人。亚里士多德称这种追逐自己并不熟悉的人的友谊,往往是被有用的动机所驱动,是商业性的动机。我们经常听到“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等,讲的都是这类的友谊,或者说是虚拟的友谊。
这让我想起2013年的几起恶性事件,先是复旦大学医学院的林某投毒杀死了室友黄洋,据说是因为室友之间因为分摊水费的问题反目,事前林某和黄洋都到社交媒体上取消了彼此的好友关系。接着又有一个学校的学生回宿舍敲门,仅因室友开门晚了,一怒之下竟把对方捅死。有网友分析,迟迟不开门的室友一定是在那里玩游戏欲罢不能。诸如此类同室操戈、相煎太急的案例不断发生,一时间网络上掀起了“谢室友不杀之恩”的浪潮。当然,这些偶发事件缺乏统计学的意义。但马上跟进的调查显示,近七成大学室友闹过矛盾,据称主要原因是生活习惯不同。当然,这样的调查,恐怕都有样本不够、方法不规范之嫌。但是,我们凭借各种渠道的信息,大体还是能够感受到,当下这代年轻人同室操戈的问题确实相当严重。否则,公众对此根本不会关注。
这也让我想起自己1979至1983年间上大学时的情景。当时我们六位室友,分别来自山西、内蒙、河南和北上广,年龄从32岁到17岁不等,农村城市各半,有应届生,有工人,也有下放的“现行反革命”。要说生活习惯,按理比现在背景越来越单一的大学生之间的差异大得多。然而,四年之间,大家生活在那么小的空间,气氛非常融洽,从来没有出现过大问题。30多年下来,五个手指头数得出来的朋友中,绝对有室友的位置。今天的年轻一代究竟怎么了?
当然,我必须注意不能一竿子打死一代人。这里必须指出,我所讨论的仅仅是年轻一代中的一部分人,哪一代都有些难以相处甚至反社会的人。我们读大学时,室友之间的矛盾也并非多么罕见的事。但是,不同时代的风尚、技术环境,可能会使那些难相处、反社会的人具有某种时代特点,或使得更多的人变得更难相处。这是我们需要反省的。
在梅根·凯利看来,社交媒体没有真正的社交,很难结识有价值的朋友,甚至可能使人变得更加自我中心,加深人与人之间的隔绝。比如,那些用Facebook的人,更多的不是为了友情,而是自我推销。这种游戏玩多了,就容易自我膨胀。用威尔斯利学院高中的英语教师戴维·麦卡洛曾在网上大红大紫的话说:“登山是为了看世界,而不是让世界看你!”但“自拍的一代”运用网络,往往是让世界来看自己。如果几个室友都是一副让世界看自己的心态,不发生矛盾才怪。
室友之间习惯不同就关系紧张?回想我当年上大学时,作为从来没有出过北京一步的高中生,一下子突然和那么多背景不同的人一起生活,那岂不是超越自己狭隘的都市高中生活经验的突破口?这本身就让人兴奋不已!换句话说,那时的自我是幼嫩的、开放的、成长中的,通过和别人的碰撞不断充实。这是登山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