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妈的!”车大爷的火爆脾气就像一个炸雷,把所有的人都吓住了。方姨知道触到了他的痛处,不再言语。车大爷喜欢儿子,是整个这栋楼的秘密,大家都心照不宣,谁都不敢在他面前谈儿子。有儿子的人家在他面前就像是有罪一样,远远地看见他的人影,拽着儿子躲着他走,而他呢,却偏偏要迎上前去,还要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扑噜一下孩子的头:“多好,你个小兔崽子!”
他那双当锻工的手特别有力,带着老茧,带着狠劲,所以这个楼的小男孩都怕他。被他按一下头的男孩揉揉脖子,气都不敢喘,龇着牙朝他讨好地笑笑,拔腿就跑。老远回头,还看见他在那里得意地笑,孩子更毛了,下次见他,大人无论如何怎样拽也不过来,像要被狼吃掉,跑得远远的。
车国瑞一直盼着老婆给他生个“带把”的,方兰的肚子真是争气啊,像老玉米,一茬又一茬地结果,每次老婆怀孕,车国瑞都要摸着她圆圆的大肚子说:“儿子哎,给爸争口气啊,长个小鸡鸡给爸看……”
吓得方兰在怀第四个女儿时整天晚上跪在地上祈祷。当然,做这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她甚至希望这个孩子不要生出来,永远不知道是男还是女,永远在自己的肚子里,永远。
老四利美的到来非但没有让车国瑞丧失信心,相反,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第五胎。他非常自信,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若女孩撒尿时老是往前滋,她下面那个孩子一定是弟弟,也不知道是臆想还是真的,他觉得利美就是像个假小子似的,每次撒尿都滋得老远,所以他断定他们的第五胎一定是儿子。
抱着这个信念,他每天像发情的公狗,为儿子奋斗着,他被自己的精神感动了,而且越战越勇,终于在利美还不到六个月时,老婆刚刚返潮两个月的好事戛然而止。
方兰生第五个女儿国美时,车国瑞在产房门外焦急地走来走去,搓着他大骨节的粗手,那双手由于高度紧张有些僵硬。他盼望着儿子的到来,就像农民盼望久旱的甘雨,他祈求老天爷,这一次别让他失望,他的要求并不过分啊,他实在不明白,老天为何要和他如此做对?
听到出生婴儿的哭声,他愣在那里,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不知所措。他当过四次爸爸了,但是从来没有一次这么揪心,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翻卷,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个梦还是真事。
“车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