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莲思长老拿着一筐草药上。]
劳莲思:清晨的光像灰色的眼,
微笑地对着皱眉的夜晚,
他把东边的云映出一片片的亮,
黑暗才像糊涂的醉汉歪歪倒倒,
从白昼的大道上逃跑。
现在趁太阳还没有睁开烈火似的眼,
晒干昨夜的露水来迎接白天,
我先把毒草香花用柳筐装得满满。
大地生长万物,却也是万物的坟墓。
他把万物埋葬了,又来生长万物,
像婴孩从母胎里生降有各种各样,
在自然的怀抱中就酝酿出万类万相。
无论什么都各有妙用,而又各自不同,
在草木药石的真性中藏着天恩无穷。
因为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是真坏,
用对了总会有些好,
再好的东西也会败,
如果背谬天生的功效。
善能变恶,因为应用失了正当,
措置得体,恶也会庄严辉煌。
莫看这小小的花朵,
毒性和药力都藏在她的嫩萼。
因为闻见她的香,你会通身愉快,
吃了她,五官心脏就会失去感觉。
这草性中两个敌对的君王,
到了人的心里就叫作“仁慈”和“横强”:
哪一时,那坏的像毒虫在心里生长,
哪一时,生命就会灭亡。
[罗密欧上。]
罗密欧:您早上好,神父。
劳莲思:祝福,感谢!
是谁的声音这么愉快,这样早就来问好?
年轻的孩子,这时起了床,
多半是心中有了烦扰。
老年人的眼总被忧虑熬煎,
忧虑来了就逼走了睡眠。
不知愁的孩子心里从不装事,
黄金的酣睡就轻轻地爬上四肢。
所以我相信你来得真早,
是为在床上耐不住烦恼。
不然我这次猜得一定对,
一夜到现在你还没有睡。
罗密欧:您末一句猜得实在对,
可这比睡眠更香甜。
劳莲思:天,上帝饶恕你的罪,
难道你跟若瑟林偷偷见了面?
罗密欧:神父,若瑟林这名字我早已忘记,
我也把那痛苦一同抛弃。
劳莲思:那么,好孩子,你究竟到了哪里?
罗密欧:我来跟您讲,不用等您再提。
昨天夜晚我到仇人家中赴宴,
在那里我的心突然中了暗箭!
可那人也被我射着,要把二人治好,
就靠您的医治跟您的神药。
然而实在说我对她一点也不恨,
因为您看,我也是为她来求您施恩。
劳莲思:清楚点,我的孩子,说话不要绕弯,
猜谜似的忏悔只有不着边际的赦免。
罗密欧:那就老老实实说,
现在我满心爱着凯布的美丽的小姐,
我如何爱她,她也同样地爱我。
心同心已经相合,
就差您用神圣的婚姻来结成一个。
至于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又如何地相见,
见着了,我和她又如何地交换了誓言,
这些让我们一面走我一面对您谈,
只求您给我们结婚,就在今天。
劳莲思:上帝,这变化是多么大!
以前你爱若瑟林那样深,
现在就这样快地抛掉,
原来年轻人的爱不在真心,还在面貌。
为了若瑟林,这苍白的脸上流了多少眼泪,
如今这爱情无味,却当初多少咸水为它浪费。
日光还没有扫尽你叹息的乌云——
你的唉声依然流连在我灰白的耳鬓。
看,这不是一颗眼泪的旧痕?
在你脸上留着,还没有洗净。
如果过去那个人是你,那痛苦也是你的感情,
想想吧,你和你那痛苦不是为着若瑟林?
好,你果真变了,我有一句格言你且听了:
“如果男人不能倚靠,女人也就会歪倒。”
罗密欧:您平时常常责备我爱若瑟林。
劳莲思:我责备你疯癫,并不责备你爱恋。
罗密欧:您又吩咐我把这爱情埋葬。
劳莲思:但不是把一个送进了坟墓,又把另一个挖出来。
罗密欧:求您别责备我吧,现在我所爱的,
她能拿恩情报恩情,爱换爱。
但是过去的人可不。
劳莲思:哦,那是因为她看得清楚,
你的爱情就是那么一套,
什么是深情你也并不知道。
不过,来,好变的孩子,走吧,跟我一同,
为着一个缘故我也要帮你们成功!
因为说不定这联合会生出幸福的善果,
我把两家的深仇化成一片爱情的欢乐。
罗密欧:那么快去吧我们,我心里是真忙。
劳莲思:孩子,聪明的不急不慌,
跌倒了总因为东冲西撞。
[二人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