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骂虽骂,还是经过努力调动尖端军用卫星帮秦刚扫查了山城的西南整片山脉。在顶级科技的支持下,行踪诡异不定的李占一如同鱼缸中的金鱼,如何摆尾如何游弋,苍穹之上看得一清二楚。
传来的卫星图像显示,目前有几伙人正在深山之中,有些一看就是探险队正在组织活动。其中,一组三人的照片引起秦刚的注意,他将照片放大,一个形似李占一模样的人赫然出现在卫星手机屏幕上。
下面,就该进山跟他见见面了。
秦刚考虑着陈渝捷年龄太大,带着是一个十足的累赘,不仅是在路上,而且找到李占一之后不免发生一场恶战,到时自己还得分神照顾这个老头。结果遭到陈渝捷的强烈反对:“我虽然老,但我对李占一非常了解,肯定能帮到你;再说咱们已经商谈过了,让我亲手打死他,我不去,怎么给死去的人报仇?”
秦刚无奈,只好答应让他一同前往。
深山老林不比城里,越往深处走越步履艰难,进去之前必须要做好充足准备。秦刚到军品店买来两套粗壮的迷彩服和雨衣,这种衣服耐脏耐磨,手腕脚腕处都有纽扣,可以紧紧锁住空隙阻挡蚊虫进入;继而又买了大量的牛肉干与油浸压缩粮,这些食品油脂含量高容易饱腹,还有五天的水。
这些主要东西购齐后,他又买来碘酒、药物、酒精、绳索、高度白酒等物,满满当当地塞了两大背包。他看看陈渝捷,叹了口气,独自背着两大背包,带着这个老头,踏上去西南地带的火车。
其实不管在什么环境,人类最危险的敌人往往是同类。如果让秦刚选的话,他宁可深入山中猎杀猛兽,也不愿去找这个鬼一般的对手。
几个小时过去了,两人下了火车后,又坐了几个小时的长途汽车颠簸到偏僻地带。这里零零落落有几座山村,此时夜已暮不宜进山,两人找了一户农家住下。夜晚的山村灯火寂寥,山虫遍野作响,月光洒在连绵起伏的山脉之上,如同秦刚老家,一派宁静祥和景象。
一路上,陈渝捷跟秦刚讲了不少军统的往事,但大多都是听来的,因为他是20世纪50年代在台湾加入的军统。用他的话来讲,现在想想,当年很对不起台湾同胞,还有信任蒋介石一路跟去的大陆同胞。
“以前的台湾也是这样,白天绿野花香,晚上满眼的星光,那个时候,真怀念啊。”现在安顿下来,抛开了不堪回首的往事,陈渝捷感慨道。
“这个李占一精通什么?枪械还是下毒?”大战在即,秦刚无心赏景,他想多了解一下对手,争取赢的最大可能性。
“不太清楚,”陈渝捷叹了口气,声音在简陋的石头房内很是沉闷,“他的资料很少,只知道他祖籍湖南,性格癫狂阴险,善用毒。就算他不擅长枪术,他身边的两个人是陆战特勤队退下来的。”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台湾地区的陆战特勤队是美国人训的,属于台湾精锐特种部队,你……行吗?”
“你可以选择不去,执意要去的话,我尽全力护你就是。”秦刚淡淡的,还是那句话。
“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走山路。”
“……”
一夜无语。
次日凌晨五点,秦刚为陈渝捷注射了抗病毒素和提高免疫力的药物,深山天气多变,陈渝捷万一受伤生病会直接拖累自己。然后两人换上迷彩服,顶着满天的星光踏上了征程。秦刚看看卫星即时信息,李占一三人也开始移动。秦刚考虑到对方的阴险怕沿途有陷阱之类,故意偏离他们的足迹,呈另一条平行线慢慢尾随追去。
一只手拽了拽他身上的背包,秦刚回头一看,陈渝捷抓过一只背包背在自己身上:“别小看我,我当年也是军统的人,沈处长七十多岁时还能打七八个小伙子。我虽然不如他,但应付这种山路还是可以的。”
他说的沈处长就是沈醉,国民党军统局总务处少将处长。生前有两大事迹被后人津津乐道,一是主动请缨跳伞去解放区寻找戴笠遗骸,二是他的第一任妻子至死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同在榻前共睡多年,妻子只知道他叫陈仓,却不知沈醉是何人。这一点,颇像美国间谍大片《真实的谎言》所演一样。
老人贵在不服老,秦刚冲他笑了笑,没有争执,转身向前走去。
山中一天的气候截然不同,清晨凉中午热黄昏闷。时值中午,两人的迷彩服已完全湿透紧贴在身上,陈渝捷喘着粗气紧咬牙关步步跟随着秦刚的脚步,秦刚于心不忍,几番想摘下他的背包全部遭到拒绝,看着这位倔强的老头,秦刚在心里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
山城山中多防空洞,几乎每走一两座山头就会看到或长或短或精修或简易的狭长山洞,成了猎户和进山打柴种田的农夫的休息点甚至过夜地。陈渝捷触景生情地告诉秦刚,小时候他也经常跟着大人来防空洞避难,男人的叹气、女人的哭泣还有婴娃的号啕大哭在里面不绝于耳,加上汗腥、脚臭、磨牙、呼噜声和屎尿味道,有时真想不顾一切地冲出洞外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但外面整片天空都在飞着贴着狗皮膏药(日本国旗)的飞机,天上轰轰隆隆的,地上也轰轰隆隆的,那段岁月,不想死,活着却又难受。
和平真好!最终,陈渝捷感叹道。越发难走的山路令他闭上嘴节省力气,不再说话。
在崎岖蜿蜒的山中走了一天,傍晚似有雨将临,陈渝捷已疲惫不堪,但仍然一声不吭地紧随秦刚身后,生怕耽误行程被责怪。秦刚看看天气又看看他,衡量一下,在附近找了一处防空洞,又趁着还未下雨劈了一棵枯树做柴,两人在洞口脱下湿透的衣物,生了一堆篝火开始煮饭、烘烤衣服,此时,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倾盆浇在莽林之中。
油浸压缩饼干用水煮过后成粥状,散发着勾人食欲的香气,这是秦刚当年的大餐。时隔多年这种味道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一丝一缕钻入他的鼻子和记忆之中,坐在自己家乡的山中听着雨声,嗅着当年的记忆,秦刚端着一碗饼粥,突然感到很幸福。一旁的陈渝捷真的饿坏了,不顾高温猛吹着热气,转着碗沿哆哆嗦嗦地吸着粥,如果不看面容,秦刚发现这一幕跟自己爷爷生前吃饭的模样惊人地相似。
因为有枪在手,并且现在还没真正深入山中,秦刚并不怕食物香气招来野兽,但是,山里的蚊子却要比虎狼更恐怖。随着天彻底黑下,山蚊如同当年轰炸山城的日机般铺天盖地地向两人袭来,撞得他们脑袋生疼。秦刚取出藿香正气水涂在他和陈渝捷身上,又拿了几根木柴在积雨中浸泡一会儿丢进火里,火堆闷出大股呛鼻烟雾,顿时驱散了蚊群。
藿香正气水不仅解暑,而且它的驱蚊能力远远要高于风油精一类。
陈渝捷已经在火堆旁沉沉睡下,发出老年人特有的轻微鼾声,毕竟年龄不饶人,一整天的长途跋涉让他疲惫不堪,幸亏他在年轻时受过军统部门的训练,否则换成其他老人,根本不可能跟上秦刚的脚步。即便如此,陈渝捷还是累得昏昏沉沉,吃饱以后倒头就睡。
此时雨已停,雨后午夜山中空气异常清新,秦刚听着洞外“滴答”作响的雨声,渲染出整片山林的空灵。巴渝夜雨永远都是一个唯美想象,只是独在其中时,夜的深沉与雨的清冷仿佛丝丝浸入心脾,寂寞和孤独最是难以抵挡。这种感觉在心中升起,堵住他的喉咙,秦刚深深吸了一口空气,疏通了体内,检查了手枪和子弹,推弹上膛,轻合击锤之后,看看李占一也已停止移动,他也闭上双眼准备休息一会儿。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陈渝捷睁开眼睛,借着火堆余光看看秦刚,悄悄爬了起来。秦刚的警惕性很高,况且他对这个老头不太信任,便倚在墙壁上假寐,看看陈渝捷想做些什么。陈渝捷费力地站起身,蹑手蹑脚地来到秦刚面前,摸摸他的额头,又为他盖上一件衣服后,重新走回火堆旁,躺下继续睡觉。
秦刚将食指从扳机处移开,心里涌出一丝感动。
第二天,被雨水清洗过的深山碧绿如玉,沁人心脾。太阳高悬天空猛烈晒着大地,林中蒸汽浓重,地表温度很高,人在其中如同进了桑拿室,有些喘不过气。秦刚看看卫星图,李占一等人已经停下多时,估计是抵达了目的地。他心急如焚,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前进的话,等到达以后对方早就哼着山歌离开山城了。想到这儿,他扭头想催促陈渝捷快些走,不料这个老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愧疚地请求道:“我有点受不住了,休息一会儿可以吗?”
秦刚突然产生一个疑问:“他是不是故意在拖延时间?”
“时间来不及了。这样吧,我先走,你想退出的话原路返回就行,想继续往里走,顺着这条直线一直走,我会沿途留下记号。”秦刚说完,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渝捷,等待他的反应。
“也好,”陈渝捷叹了口气,“去我肯定是去的,我得报仇……就算不能亲手杀李占一,我也要看看他的尸体,以后到了下面见了那几个小伙子,也算有个交代……你走吧,大事为重,不要管我了。”
秦刚正欲如此,他留下一只装满必需品的背包,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扭过头告诉陈渝捷:“一直前走就行,如果怕迷路就分阶段找参照物,看见我前面那棵树没?走到那里后再找一棵和它在一条线的树或者其他东西,依次向前走,这样便不会迷路。当然,我也会留记号的。”
如果不是昨晚陈渝捷那关心一举,秦刚现在肯定会借此逼他退出。
没了老头的拖累,秦刚绑紧了裤腿鞋带,像是一只展翅飞向天空的鹰隼飞快掠过棵棵松柏、座座山头。山林野地本来就是野战特种部队的第二故乡,加上他赶路心切一刻未曾停歇,凌晨四点左右,他终于来到了卫星定位的位置——李占一的所在地。
这里荒无人烟,只有树木和星月,过膝的野草矮棘遍布山野,没了人类的足迹,这里成了野兽昆虫的乐园。
只是,几座已显颓败的高大坟茔矗立在其中,没有墓碑,没有铭文,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腹地显得突兀诡异。
探地卫星又称透地卫星。美国的“长曲棍球”型探地星的观测深度可达地下五米,领先于世界,不过秦刚发现,中国的卫星探测能力也并不亚于长曲棍球。手机屏幕中,李占一三人正在一片看似宽阔的空间内移动着,秦刚环顾四周,空无一人,他按照方位逐步靠近对方,甚至站在了对方的头顶之上也没发现和听到一丝异常。秦刚微微一笑:“深藏千尺不过如此。李占一,咱们见一面吧。”
只是,地宫的入口在哪儿?
秦刚粗略估计了整座地宫的规模面积,沿着四周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这种结果在他意料之中,如果能轻易被自己找到,那蒋介石也太失败了。
“看来真是脸皮厚吃四方!”秦刚边寻找着出入口边胡思乱想,“以后再遇到什么困难事,该麻烦领导时一定不要客气!此事可鉴!”
只是领导可以协调几天的卫星监测供他跟踪对手,但无法帮他在深山莽林中找到地宫入口。秦刚在这片区域整整转了一个多小时,甚至这里共有几棵树几块石头他都做到了心中了然,但就是找不到那个出入口。秦刚站在原地想着方法,他也想过从风水角度尝试一下,但陈渝捷不在身边,自己又对此一窍不通,谈何容易。
忽然,一道灵光在他高速运转的脑海中划过,有处地方很不对劲!
雨后刚被晒干的山中正是百虫争鸣的时候,无论在何处,都会有大大小小的昆虫在草中聒噪。秦刚回想起来,他转了这么久,有一个地方总是出奇的静,是那种没有任何声音和生物的死寂的静!他凭着记忆来到山脚下一座不大的悬崖前,跟刚才一样,山上和远处都传来虫鸣,只有这里仍旧没有一丝声响。秦刚俯下身子捡了根树枝拨开草丛,一股淡淡腥气顿时腾出,几排密密麻麻的黑色针扎在土中,毫无疑问,这些针上有毒,而且正是这些毒针驱走了草虫。
好个阴险谨慎的李占一!
秦刚站起身摸了摸崖壁才发觉出名堂,这是一整块铁铸成的门,外面打造成崖壁颜色并镶有凹凸山石与整座山融为一体,做工浑然天成,就算白天站在面前也无法看出端倪。秦刚暗叹巧夺天工的同时开始寻找开启洞门的线索,不过过了很久,他翻遍了所有石头和周围裂痕甚至树木也没有任何结果,这令他反而兴奋起来,难度越大越具有挑战性,说明里面的东西越是珍贵。
灵感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旦打开一个就会引发一系列的灵光降临。秦刚瞬间想到另一处不对劲的地方——那些诡异的坟墓!
这些高大的坟茔好似富贵人家所建一般,大块山石就地取材,刀砍斧剁后覆上厚厚水泥,只是年久失修,有些坟体已经被风雨侵蚀腐化而倾塌,一块块山石倒在荒草丛生处,在月色不明的黎明前时分透着荒凉的诡异。秦刚围着坟茔转了一圈很快发现了异常:眼前这座坟虽然看似封闭,但上面布满人工刻意留出的点点针孔,好似用的劣质水泥出现了质量问题一般。
这些细小针孔的作用只有一个——换气。
死人需要换气吗?唯一的解释也只有一个,这是为活人建造的!
秦刚有些不解,秘藏宝藏的地宫为什么要留出这么多的换气孔?难道当年里面还有警卫?或者说,里面的某些宝藏需要有流通的新鲜空气?来不及多想,秦刚咬着强光战术手电蹲下身子从倾塌处钻了进去,里面空间很大,并没有任何东西,可能是年代久远的关系,地面铺着厚厚一层细微尘土,由于昨天雨水侵入,坟内泥泞不堪。秦刚用匕首扒开污泥一寸寸寻找着,好不容易清出一片地后敲敲水泥地面,虽厚实,但绝不是接地气的那种声音,他把刀横过来,紧贴地面用力划过,一排排细小针孔赫然又出现在眼前。
不出他意料,坟内也是一整片的排气孔,厚厚的钢筋水泥自成一片。找不到拼接痕迹。秦刚找完所有地方也没有发现任何出入口,如果不是发现了这些针孔,这就是一座标准的空荡荡的旧坟。秦刚一屁股坐在里面皱眉苦思:山城多雨雾天气,这么大面积的排气点里面肯定有泄水渠道,会是在哪儿?
如果不出意外,肯定是顺势排下才对。
形容一个人很脏时都会说他像刚从土里钻出来一样,秦刚做到了这一点,甚至更甚。他真正做到了从坟里爬出来,抖抖身上泥巴快步跑下山丘,打着手电半蹲在茂盛的草丛中一丝丝寻找着他想看到的迹象。待到太阳露出东山时,一大片湿润地面在盘扎的草根中出现,秦刚大喜过望,拿出手机看看李占一的情况。或许是北京方面看到了他已抵达目的地,不知什么时候屏幕上已经没了探地卫星的信号,不过秦刚很知足,毕竟能调动这种卫星为自己服务,已经是属于不可思议的事情。
当匕首和全身沾满了泥巴,他已经把这片山草连根掘起并继续深挖了一部分,这时一张宽大的锈迹斑斑的钢筋网显露出来,网口斜冲下方透着浓重水腥气,秦刚又咬牙将网撬出,探头看看里面,由于昨夜刚下完雨,倾斜向上的渠道湿滑异常,黝黑得一眼看不到边缘。秦刚尝试着爬上去,很快因为没着力点滑了出来,他转身上树砍了两根粗壮树枝,卡着渠道宽度截断树枝,然后斜着将其放入,平放,直到树枝卡着渠道内完全牢固后,他抓着枝干爬进去,又将另一根如法炮制,勾脚踢上第一根,继续上移……
这条排水渠道狭长且弯曲,有些地方转过弯后突然变窄,秦刚在里面颇费了些力气,或手撑身蹭,或削短树枝用以应付着新宽度,在黑暗浑浊的渠道内步步为营艰难攀爬着。直到再次爬上一个弯道出现了另一条向上的岔路口,秦刚匍匐着钻了进去,凭感觉这是一条拱形甬道,爬到最高处时,前面依稀传来一丝亮光,很白很亮的探照灯特有的光线。
一扇直径约有两米的排风扇顿时出现在甬道尽头,惨白的光线正是透过扇片照进来的。
排风扇距离地宫地面约有三米高,几盏瓦亮的探照灯摆放在下面,将轩敞的空间照得如同白昼。秦刚透过风扇仔细打量着地宫内部,看到数不清的木箱堆积成山错落有致,远处竟然还有庞然大物——一架年代久远的战机摆放在那边!但这不是秦刚寻找的首要目标,观察多时后他没有找到李占一等人,但那几盏探照灯却是现代产物,说明李占一还在地宫里面。
秦刚卸下背包,在里面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衣服和鞋子,脱掉已经湿透的鞋袜和泥泞迷彩服,擦干身上的水,换上一身轻轻松松的运动衣,然后又把腰带系在腰间,再次观望了底下的情景,把绳子系在风扇上,秦刚悄无声息地顺着绳子滑落下去。
特种兵之所以称为战神,被视为鬼神般的存在,并不是他们开了外挂,而是部队想尽一切办法将人类最好的装备全部塞在他们身上,再教给他们胆大心细,作战前把可能遇到的方方面面全部考虑推敲到极致,然后投放到战场极限环境。
这一点在秦刚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将战大敌前他换上干爽衣物,以免湿衣与身体加大摩擦力影响出击速度;湿透的鞋袜易打滑会浪费全身大部分力气,秦刚脱下袜子后着重将双脚擦拭干净;至于看似多余的腰带其实尤为重要——人身发力全部依靠作为黄金分割点的腰间,腰部就是全身力气唯一的交通枢纽,只有通过它才能把双腿和上肢力气融为一体,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一击。
系上腰带的目的正是将腰部肌肉捆扎住,不让一丝一毫的力气外泄。
三米多的高度其实不是问题,秦刚个头一米七九,只要双手扒住风扇底缘把身体垂直,臂长加上身高已经将近三米,轻轻一跳便可轻松着陆。只是,由于不知道李占一在地宫何处,敌暗我明,秦刚生恐细微动静惊动他,只有把大段绳索捆在风扇处,留出三米多的长度垂地,以便自己能够轻轻踏在实地。
这是一座轩敞的地下宫殿,远处探照灯如同一颗星点照耀着那架飞机,“砰!砰!”几声砸墙声从另一方向传来。秦刚摸出手枪轻轻走过去,这里有一个单间,屋门打开,他站在一旁偷偷向里窥去,里面三人正是李占一和他的同伙,不过他们不是在砸墙,而是在砸一座坟!
一座钢筋混凝土的坟中坟!
秦刚在进来之前想象过里面可能存放的东西,但这座坚实的坟真的在他的意料之外,而且看看外面凌乱不堪的一些箱子,可想而知李占一还没找到想要的东西,而那东西应该就在这座坟里。
只是,看这个房间的布置很像一间办公室,一张书桌被他们移到一旁,上面摆着台灯还有一些纸张,那座突兀的坟矗立在墙的一角,正被三人抡着大锤猛砸着。
谁的办公室?谁的坟?
秦刚的懒惰劲儿又犯了,反正里面什么东西只有把坟砸开才能知道,干脆让他们代劳,这样自己也能省不少力气。所以,他没有打扰三个劳力的工作,而是转过身慢悠悠地去检查箱子里都装有什么宝物,想一睹具有翻天覆地能力的宝藏到底都是些什么。只是,里面的东西又让他大吃一惊。
他一心以为里面是金条银锭这样流通的硬货,但在那些已经撬开的箱子里,摆放的竟然是二战时德国和美国的武器!
后柄短小弹夹超长的德式MP40冲锋枪、笨重的MG式机枪,还有毛瑟步枪和卢格手枪,琳琅满目崭新的德式装备在探照灯中熠熠生辉。秦刚随手取出一支毛瑟步枪,这种枪堪称德军当年的枪王,既可当普通步枪使用,也是狙击枪中的佼佼者,以至苏联和中国纷纷大量仿造应用于战场。这些枪浸在枪油中未曾开封,保养良好,木质枪身颜色鲜亮,手感硬实。秦刚又取出一把MG式机枪,精钢所制,严谨和务实的德国人制作东西的质量举世皆知,机枪枪身的焊点铆工细致扎实,通体没有一丝瑕疵。秦刚欣赏完这两支枪,带着疑惑又检验了其他箱子,除了一些美式装备外,其余都是子弹和德式木柄手榴弹,同样保存良好,即使现在组装起来拿出去,一样可以使用。
国民党在抗战前一直跟德国有密切合作,军队装备都是德式武器,这一点秦刚是知道的。只是如此数量庞大的军火为什么要隐于深山而不出?要知道国民党内战外战消耗巨大,当年单在山城就建有大量的兵工厂,现在山城很多企业的前身便是这些制作武器枪械的兵工厂。既然这样,如此精良足够武装一个团的武器为什么堆在这里?难道是蒋介石还没来得及使用?
这一点很快被秦刚否认,国民党和德国关系非常密切的时期是1928年到1938年,1941年国民政府对德宣战从此断了交往;蒋介石是在1949年败退台湾,中间足足隔了11年的时间,怎会来不及启用?
秦刚又把目光投向那架飞机,他对二战时的武器不太了解,但那面美国星条旗出卖了飞机的身份:这是一架美国飞机。
天水藏金深千尺,破梦待圆金未醒。
这座军火库藏了美德两国当年最顶尖的武器,难道这些就是传说中国民党的未醒宝藏?但是李占一等人只看了一眼后便将这些弃之不顾,看样子应该不是。
“这是什么?”此时,办公室内传出一个人的疑问。秦刚见时机成熟,便朝办公室走去,走了两步后好像想到了什么,停下,转身捡了一支毛瑟步枪倒拿在手,轻声轻息走进办公室。对方三人正背对门口围着刚打开的坟堆研究着什么,连身后站了一人都没发觉。秦刚没有客气,首先对那两名特勤士兵动了手,抡圆了笔直的毛瑟步枪像是一根粗壮木棒般,“砰”的一声狠狠砸在一名士兵后脑勺上,士兵致命部位突受重创,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李占一两人刚抬起头,秦刚又把步枪当作高尔夫球棍依下而上挥出,击在另一名士兵的下巴上,木质枪托承受不住连续两次重击,“咔嚓”一声断裂,士兵的头猛然向后仰去,但硬气地后退几步没有倒下。秦刚两眼死死瞪着李占一,看也没看那士兵一眼,随手把成蜂窝状木刺的枪托插进他大腿根内,士兵双腿抽搐着惨叫几声,晕了过去。
“李占一,谢谢你的卦,咱们又见面了。”秦刚收拾完两人后瞪着李占一阴惨一笑。李占一顿时变了脸色,胳膊刚刚一动,秦刚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向后推去,随即又拉了回来,前后这么一荡撼散了他的重心,秦刚又一记后手重拳将他砸翻,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壶红茶还好喝吗?”
“别打了……你想知道什么……我说就是……”李占一捂着脸放弃了抵抗。
“王家战怎么死的?”秦刚看着他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那个同事……当时我不想杀他……”李占一露了胆怯,吞吞吐吐回答道。秦刚等待着他的下文,突然,他感到李占一的身体有丝异常,急忙撤身闪躲,一枚紫色的东西“嗖”地在他的脸旁擦过,飞出门外不知了去向。
力由根生,尔象于肩。人的双眼和表情可以伪装其意向,但双肩却可以实实在在地透露出力道的流向,比如说,对方左肩突然向前,如果拳未动的话肯定是左腿要有动作,右肩也一样。这就是搏击手为什么在比赛时经常虚晃肩膀的原因。秦刚的手正是放在李占一的肩膀中央位置,如同老中医号脉一样,他觉察到了对方左侧肌肉发力前轻微的征兆,不明就里的他不敢大意急忙躲闪,靠着精湛的搏击精髓,他躲过这致命一击。
李占一获得自由后唰地从腰间抽出一条带有倒刺的皮鞭,一言不发劈头向秦刚抽去。秦刚侧步低头避开鞭锋时闻到一股浓重的腥臭气,鞭上有毒!他不敢大意,手伸向后腰准备摸枪,李占一看出他的意图,将鞭子舞得密不透风,快速招呼着秦刚身体的各个部位,狭小的空间里险象环生,一时间竟然把秦刚逼得只有狼狈躲闪的份儿。秦刚无奈,只好再次躲过两鞭后瞅准机会,不顾一切地纵身虎扑出这间办公室。
李占一是条不折不扣的老狐狸,他深知宽阔地带将对自己相当不利,拖着毒鞭紧随其后跑了出来,继续远距离抽击秦刚,不给对手留出任何的回旋余地。被探照灯照得惨白的偌大地宫里鞭影绰绰,软兵器素以灵活著称,攻击半径长覆盖面广,打出的更是加速度的攻击力度,加之这条鞭喂有不知名的剧毒,秦刚全部神经高度紧张,施展出浑身解数却也无法逃出鞭影的笼罩。
他顿时有了天亡我也的绝望。
偏偏屋漏又逢连雨天,面对连绵不绝的攻势,秦刚向后急撤数步,一不留意被一个箱子绊倒在地,李占一抓住这次机会毫不犹豫地扬鞭抽下。秦刚情急之中只好抱起箱子想尽可能地拦下这一鞭,不料,李占一突然中途改变力道,猛地将鞭子向外一甩,鞭锋在半空画了一条斜线停下,两人一站一躺地对峙开来。
地宫内顿时静得出奇。
秦刚这才发现自己抱了一箱开封的德式木柄手榴弹,李占一投鼠忌器,所以堪堪停了手。这箱手榴弹很沉,秦刚无法腾出手去摸枪,他干脆将身体缩在木箱后面,随着李占一的走动而原地打转。事到如今,他抱着手榴弹露出一丝苦笑,大风大浪里自己都走了出来,没想到却在这条不起眼的阴沟里栽了大跟头,如果这不是一箱德军炸弹,或者手雷,估计李占一的鞭子早已抽了下来。
第二次世界大战于1939年9月1日开始到1945年9月2日结束,期间参战国都装备了卵形手雷,只有武器装备异常先进的德军还诡异地保留着木柄手榴弹,这在当年的战场上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保留这种手榴弹主要是因为德国二战时最大的敌人是多平地的苏联,长长的木柄,手榴弹在惯性和离心力的作用下,投掷距离较卵形手雷远一些,精度更准确,并且长柄手榴弹在较斜的面上,落地不容易滚落回来。当然,缺点也有很多,其中一条就是这种手榴弹每枚都有自己的脾气,有时士兵在肉搏时拿它当锤子用它都不吭一声,有时却突然大放异彩,拉线即炸。因为这种木柄手榴弹采用引信式启动,引信作为引爆装置的同时也是保险措施,不如后来的钢制卵形手雷的插销圆环式保险装置稳定可靠。
这就是李占一迟迟不敢下鞭的原因。
“小子,刚才不是挺狠的吗?现在怎么当起缩头乌龟来了?”李占一持鞭转悠着,边寻找秦刚的空档边阴险地说道。
秦刚正在想着打破被动局面的方法,没有理会他的挑衅。他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托大,如果前两天上面再配给自己一员猛将的话,此时李占一早已擒下,怎还会落到今日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地步。
“小子,起来打啊,你不是很能打……”
李占一的话还没说完,秦刚猛地将木箱向他砸去,大量手榴弹雨点般砸在他身上。李占一下意识地转身向后跑去,已经玩了命的秦刚踩着遍地手雷几步追到他身后一拳打中他的后脑,劈手夺过毒鞭又抬腿将其踹翻,此时,最后几枚手榴弹刚刚落地。
四周瞬间恢复宁静,两人屏住呼吸不约而同地看着散落的手榴弹。万幸,这都是一些涵养极高的炸弹,当最后一枚滴溜溜的手榴弹停止转动后,所有炸弹没有出现任何状况。
两人这才呼出了口气。
“小子,警局发你多少钱让你这么玩命?”李占一失声问道。秦刚没有回答,心忖自己不擅长鞭,用起来保不定伤到自己,他将鞭子丢远,拿出手枪指向李占一:“我耐性不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王家战怎么死的?你来山城找什么?谁派你来的?”
“小子,只要你打死我,所有的秘密都会跟着我埋葬,你之前花的力气都是白费。所以我敢跟你打赌,你不会开枪。”李占一看着秦刚冷笑道。
秦刚没有废话,枪口下移准备打断他的腿。就在这一瞬间,令他震惊的事情再次发生了,身高不足一米七的李占一爆发力异常惊人,枪口垂下的同时他突然斜步窜离原地,两步跳上弹药箱,当秦刚转移枪口对准他时,李占一已经翻下箱子躲在了后面。
满满一堆的火药,就连皮鞭都不敢去硬碰,更不用说手枪射击了。
山城人身材普遍较矮,像秦刚这样近一米八的个子已经属于高个儿了。常年生活在山区的精悍汉子们身体灵活敏捷,力气和爆发力与生俱来,稍稍一培训,战斗力将是无与伦比地强悍。
秦刚发觉之前有些低估对手,别看李占一个子不高年龄有些大,但此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很浓的邪气,有异于常人。从某个角度来讲,他是自己见过的最凶险的对手。
“小子,咱们谈谈好吗?你放我走,这座军火仓库是你立的大功,一旦报告给你的上司升官肯定没问题,我再给你一件古董,保你一辈子吃香喝辣要什么有什么,怎么样?”李占一学着秦刚抱着一箱炸药挡在面前,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秦刚这才明白,之前在茶馆时他为什么抓着自己是不是警察这个问题不放了,原来当时他是在套自己的身份。
“你是怕我的援军吗?”秦刚冷笑道,“不过你的条件倒是很让人动心……”
“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人辛苦打拼一辈子图的是什么?你这么玩命又为什么?千里做官只为钱,我帮你一步到位就是啦,以后大家见面还是个好朋友嘛!”李占一听秦刚松了口,大大咧咧地说道。
“不过我的胃口很大……”秦刚顿了顿,“如果再把你算上,你说我的前程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炸药箱后面顿时没了动静。
“小子,不要把人逼得太绝,大不了我拉爆手榴弹,咱们谁也别想活着出去!”不久,李占一阴惨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场面又开始僵持下来。秦刚发现自己始终处在有劲无处使的状态,自从找到李占一后,除了僵持就是相互克制,自己空有想擒获对方的决心,能力也够,但这些却一直堵在自己身体里,憋得令人抓狂。
他决定打破这个局面。
“李占一,你看着。”秦刚冲炸药堆说了一声,随手抽出弹匣把枪支和子弹扔远,拍拍双手,“现在咱们手里都没武器了,敢不敢出来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妙极了!”李占一放下箱子从木箱堆后走出来,站定,“后生就是后生,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秦刚怕他再使出什么古怪兵器,一照面便垫步向前,临近对方时提膝欲攻,脚落却叉步转移方向,这才虚中带实地一记横扫腿抽向李占一头部,不料敏捷的李占一还是躲过了这一腿,缩起身体双手变爪呈古怪姿势护住小腹和胸口,秦刚一击落空后迅速一拳砸向李占一不设防的头部。一瞬间,他突然发现对方的指甲缝是黑色的,不等拳变老,他立刻收回胳膊拧腰换腿,一记又重又快的小鞭腿踢向李占一的膝盖处。
李占一本想诱导秦刚出拳,然后抓破他的手令他中毒,只是没想到秦刚的反应如此之快,“啪”的一声,他的膝盖挨了重重一腿,踉跄两步差点跪下。见识到秦刚的功夫后他不敢再硬碰硬,毕竟年龄和身高自己不占优势,开始东躲西闪避开秦刚往鞭子方向挪走。秦刚看出他的企图,用凌厉的拳脚封住去路,将其逼向一堆木箱处,李占一侧身躲避,秦刚一脚落空将木箱踹裂,里面滚落出几把枪刺,李占一随即滚翻避开攻击,顺便摸了一把枪刺在手转身划向秦刚。
已经开了刃的刺刀带着黏稠的枪油割破秦刚的手臂,令他不由得产生巨大的愤怒。
秦刚练的是正统现代搏击术和部队擒拿术,中外技巧都习练过,并且技艺精湛,只是面对这个邪气很重的李占一时却几乎连对方衣角都沾不上,反而还被对方划伤。怒火攻心的他故伎重演,抱起一个箱子砸向对方,趁其躲避时纵身扑去,这才勉强抓住他的腿将他拉倒,两人开始在地上缠斗开来。李占一身高虽矮但浑身都是精肉,并且秦刚忌惮他手上的毒,一时间竟然制伏不了这个看似比自己差很多的对手,只好把所有力气全部用在防范对方的手上,两人在地面上打得难解难分。
突然,秦刚无意间碰到一个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过来便往李占一头上砸,砸了两下才发现这是一枚手榴弹。李占一大骇,秦刚用得却很趁手,德式手榴弹木柄长弹体大,如果不是炸弹,倒真是一柄令人满意的好锤子。秦刚上了瘾,摁住李占一好一顿砸,直砸得整个地宫回荡着哀号。秦刚怕连续重击震断引信,毕竟这是一些几十年前的老东西,期间他还更换了另一枚,换弹不换人,砸得李占一满头疙瘩和鲜血,不顾一切向旁边爬去,想脱离秦刚的控制。已经占了上风的秦刚怎会让他逃脱,无奈李占一双手死死抓住箱子堆挣扎着站起来,人的潜力一旦爆发将是无穷的,箱子堆被他连拽带拖竟然开始摇摇晃晃,终于轰然塌下把两人埋在了里面。
无数黄灿灿的子弹如谷粒般滑落满地。
良久,浑身是血的秦刚勉强推开箱子爬了出来,擦擦蒙在眼前的血液后,发现李占一连门都顾不得打开,正顺着那根绳子吃力地向上爬去。秦刚的身体被弹药箱砸得仿佛断了一般疼,他跌跌撞撞地走向手枪,捡起转身射击时却发现绳子还在摇摆,李占一却没了踪影。
深受重创还能有如此攀爬能力,怪不得王家战死得如此迅速!
秦刚惦记着屋内还有两个人,握枪走进去却发现他们已经死亡,是刚才自己在这儿跟李占一打斗时,两人中了乱鞭毒发身亡。秦刚退了出来,将一盏庞大的探照灯面冲排气扇照射并扯下绳索,如果李占一还想通过这里进入的话,强烈的灯光会令他睁不开眼,也就无法保证不发出任何声响以免惊动秦刚。
做完这些后秦刚想去看看坟里究竟有些什么,无奈此时身体不太听使唤,为了能应对突发情况,他只好爬上木箱的最高点蓄积精神。这里能俯视整个地宫,对脚下的情况可以一览无余,秦刚无力地坐在上面,鲜血顺着脸庞点滴流下,在空寂的地宫中甚至可以听到黏稠血液落地的闷响。
现在终于静了下来,地宫特有的潮霉气味又传入他的鼻孔,这些尘封已久的武器装备静静地摆放着,如同秦刚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一动也不动。
古老的时间在此定格,秦刚看着一地的弹药,仿佛看到了当年国军在山城抗战时的那段峥嵘岁月,很沉重,很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身体与大脑再次建立了连接后,慢慢爬下木箱堆,活动活动筋骨,一步步朝那间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