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市区,我们在街上转了两圈,怎么也找不到警察局,便在一个小店门口停车,女儿拿着地图到店里问路。她问好路倒车离开时,不知怎么顶在一辆停在店门口的跑车上,车里没有人。我们下车看看,只有几乎看不出的一点点擦伤。我们写了一张自己家的电话号码卡,插在跑车的雨刷上,意思是对方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们。女儿平时开车很稳,从没出过差错,今天心情太糟,才会慌成这样。
一个老黑人看到我们的狼狈相,热情地上来问我们是否需要帮忙。他说他也从警察局门口过,便让我们的车跟在他的车后边,这样我们才找到了警察局。
三
底特律警察局,一座相当陈旧的大楼。门卫询问后,让我们到5楼,“Homiside Section——他杀科”去。我们像在做梦,人站在电梯里上升,心却渐渐下沉。走过一条昏暗的走廊,我们找到了他杀科,这里的一切都是陈旧凌乱的。
一个警官接待了我们,自我介绍叫理查德。他又问了一遍晨光的情况后说,晨光昨晚10点多钟被杀害了,案情不明——谁杀的?为什么?怎么发生的?都不清楚。他们是在10点半多接到报案。是一个白人青年,开一辆皮卡车,名叫Mike,在75号公路旁的Dequinder街上,看到晨光手堵颈部,流着大量的鲜血,截住他的车,要求把他送到医院去,Mike把他送到医院后,晨光就去世了。晨光为什么在那样一个时间站在那条街的这一地段(这是一个很糟的黑人区,常有黑人在这里买卖毒品),他的汽车在哪里,都不知道。他们从他身上发现了一串钥匙和一个钱包,钱包里面有40美元和驾照信用卡等等。
随后警官拿出一个牛皮纸袋,给我们看了钱包和钥匙。看到东西,我们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是真的了!只好紧紧堵住嘴,任眼泪流下来。
警官理查德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等我们稍平静了一点问道,有什么资料可以提供,要详细谈王晨光的情况,因为案子没有破,要详细调查。小芹告诉他,王晨光是我们的弟弟,以前在密西根大学做药物化学的博士后研究,现在底特律做癌症研究工作,住在Warren,一周前他太太和两个孩子去北京了。他每天上班,没有任何嗜好,工作勤奋,热爱家庭,与太太很恩爱,对孩子很慈爱。前天还跟我们都通过电话,说他虽然一个人在这边,还很好。就是刚到新的地方工作,情况还不熟,反正回家也没多少事,回去早了在公路上还堵车,就在实验室里多工作一点,看看资料,所以每天回家都比较晚。
警官问:“他上下班开车吗?”小芹说:“当然,就走75号公路。”警官问:“什么颜色的什么样的车?”小芹说:“他们有两辆车,一辆是灰色的马自达,一辆是红色的丰田,不知道他开的是哪一辆。”警官说:“车子还没有找到。总之是很奇怪,他为什么在那么晚的时间出现在那样一个地方?”
停了一会儿,他说要带我们去验尸中心,让我们开车跟着他。车行了十几分钟,停在一座不高的建筑前。进入大厅,像个医院的候诊室。接待人员让我们填了一张表格,也颇像医院的接诊表。几分钟后有人让我和小芹进入一个小房间,面对一个电视屏幕坐了下来。片刻,屏幕上出现了晨光的面容,闭着眼睛,整个头被白布围着。我们呆呆地愣在那里看着,这就是晨光绝对不容置疑,一点希望也没有了。面对晨光,我们放声大哭,什么叫万箭钻心,什么叫心如刀绞,这时都体验到了。
警官和验尸医生问我们:“这是谁?”小芹说:“这就是我们的弟弟王晨光。”屏幕就关闭了。他们把我们带出来说,今天没事了,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