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几天是忙碌的。治丧委员会为追悼会和丧礼在来回协商。我们每天都能接到许多电话,也有不少来信,网上的谈话来信更多。其中有很多人是晨光的朋友和同学,有个同学从新泽西寄来了信和支票。有一些是小波的朋友和同学,还有我们各人的朋友和同学们。更有很多人在网上传递着王小波的弟弟王晨光遇害的消息。
一天,闫景明来到我们家,他自我介绍是小波大学时的同学,跟小波极好。他得知小波去世的消息后,难过极了,曾梦到小波来和他告别。现在晨光又遇不幸,他一定要来尽一份力。从这天起,一直到办完晨光的丧事,他每天都到我们家来,跟我们一起忙碌,陪我们去见律师,办各种繁杂又伤心的事。他家在加拿大温沙市住,工作在底特律附近,不知他是怎么应付他的工作、老板和家事的。
本地的很多华人朋友都是这样,把这件事当作头等大事在做。
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真难以想象怎么度过那些艰难悲伤的日子,更不要说处理好这些事情。
每当想到此,我的心中都是充满着感激,谢谢所有的朋友们。
7月15日,星期三下午。中国驻芝加哥领事馆的领事乔玉金、丁志壮、薛忠新在底特律华人协会分管教育的郑良根陪同下,来到我们家。他们说,他们代表中国政府向我们表示慰问和支持,一定要求美国司法部门严惩凶手。我们表示感谢。
十二
7月17日,星期五。
下午,我们去了殡仪馆。在美国,我们都没有参加过丧礼,没想到参加的第一个丧礼竟然是小弟弟的。殡仪馆是一座干净漂亮的建筑,从外面看有点像一座教堂,还有点像一座办公楼,里面也是十分整洁漂亮。
经理是个普通的生意人,他详细地向我们介绍各项事宜的费用。想想可怜的晨光劳累了一辈子,我们一定要让他体面地告别人世。谈妥了时间及各项事宜,挑选了棺木和骨灰盒,看过了举行丧礼的大厅,我们就离开了。
晚上,小平准备追悼会上要用的发言稿,并写了一副挽联:
“老母在堂,倚晚窗,守孤灯,盼儿魂回归故里;
幼雏失怙,望来日,生健羽,承父志翱翔青云。”
大家看了都认为写得很好。
第二天早上我先起了床,到阳台上活动。阳台的一边顶上有个鸟窝,每天可见鸟儿们飞进飞出。我拿起扫帚准备扫扫阳台,突然看见地上趴着两只小鸟,身上还没有长毛,而且是一大一小,大的有一根手指长,小的只有半根手指长,都大张着小嘴,发出微弱的叫声。我像被雷击了一样,只觉背后凉飕飕的,毛骨悚然呆在那里。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忙转身回到屋里告诉大家。小平连忙跟我来到阳台,捧起两只小鸟,我找了一个纸盒,把鸟放了进去,看那两只小鸟大张着嘴嗷嗷待哺的样子,忙找来牛奶和米粒喂它们,小鸟立刻急切地吞了下去。
安顿好小鸟,我们又出去会见律师。下午回到家忙去看小鸟,它们比早上还有活力,大张着鹅黄色的小嘴,啾啾地叫着,我赶紧又拿米粒喂它们。
弟妹看着小鸟,又哭起来了,她对小平说:“你把挽联改了吧。”小平明白了她的意思,说:“好吧。”她又说:“这鸟咱能养活吗?送给爱鸟协会吧。”我看她如此难过,是触景生情有了联想,忙让女儿给爱鸟协会打电话,打了几遍也没打通。我也不敢把这鸟继续放在家里了,就给朋友钱君打电话,把这鸟的事说了。她说:“别着急,我有个朋友会养鸟,我去拿走。”过了一会儿,她开车来把鸟拿走了。
从这以后,直到我们搬走,鸟儿们又是进进出出,经常把草叶扒得飘满阳台,却再没有小鸟落下来。但此事却像谜一样留在我心上。我以前是不相信鬼神的,可是晨光这事让我不得不相信点什么,一切都发生得这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