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碎街灯让黑夜哀悼
我锤击铁钉让木头呻吟
死亡对于死者是一个秘密
被带进泥土,我惊讶地看到
茑萝和棵巴草长得疯狂又柔情
一场大雨即将扫过水塔和阳台
一只蚊子在我体内无休止地飞动
孩子们把水搅得哗哗作响
半夜敲门的多半是幽灵
我们的负担加重了——
一些古老的迷信得到印证
你的躯体被盖满鲜花,仿佛你
还能爱,还能呼吸,还能把口哨吹响
但你的大脑像一艘红色的沉船
对你的火葬你不置可否
死亡使你真实,却叫我们大家
变得虚幻:我们说“死者升天”
意思是生者还要赶路
一个貌似你的人使我大吃一惊
被打断的生活:空白的笔记本。
被打断的写作:扔进废纸篓的诗。
另一个世界的月光
照耀另一个世界的麦穗
等待死刑的鸽子第一次有了笑声
啊,为什么我会梦见你在车库里安家
那里幽暗无光,油渍遍地
你睡在蒙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上
醒来发现床前聚集着一群人
我怀念你就是怀念一群人
我几乎相信他们是一个人的多重化身
往来于诸世纪的集市和码头
从白云获得授权,从钟声获得灵感
提高生命的质量,创造,挖掘
把风吹雨打的经验转化为崇高的预言
我几乎相信是死亡给了你众多的名字
谁怀念你谁就是怀念一群人
谁谈论他们谁就不是等闲之辈
或许那唯一的诗篇尚未问世
或许已经问世了只是我们有眼无珠
眼见得另一个世纪就在眼前
幸福往往被降低到平庸
一个粗通文墨的时代。
一种虚幻的时代精神。
在乌鸦和秃鹫的夜晚,我把头发
交给乌鸦,我把眼睛交给秃鹫
我把心脏交给谁?
现在河水回落了,一块块卵石
高出水面;现在暖瓶空了
空空的暖瓶里回荡着大海的潮声
这些围绕着我们的事物
也曾经围绕着你,它们不得不
放弃希望,牢记沉默是自我修行
或者如古老的宗教所说
要等待另一个轮回,等待另一个你
来触摸它们,解除它们的囚禁
199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