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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说说旅行(1)

一生里的某一刻 作者:张春


虽然也有一张护照但是却从没出过国。作为比较low的旅行者,也粗粗回忆一下自己的路程。

初中毕业离开家去省城上学,第一次出门我自己收拾行李,收拾好了觉得有点不安,就喊妈妈来检查,她只看了一眼,说:很好!就顺手把箱子的盖子合上了。

然后她送我一起去省城,我的发小跟在火车后面一路哭,我也一路哭。毕竟那时年纪小,那是第一次“去远方”。从那以后家里人几乎再也没送过我。

所有关于自理的事项,都没怎么做过。但是也不知怎么的就学会了装被子,洗衣服,去大澡堂和很多人一起洗澡。和别人打过两回架,在传达室里给家人打电话哭几个钟头,当时应该是觉得很痛苦吧,但是现在都忘了为什么事了。

又后来考大学。艺考招生每个学校都要单独去,所以就背着、夹着、拖着比我还重的大行李到处跑。有一回去天津还是暖暖春日,回到北京时突然下起了大雪,穿着单衣等公交车,冻得受不了,就到旁边的麦当劳里取暖。从玻璃橱窗往外看,有车来就拖着东西跑出去看,看到不对又叮里哐当地去麦当劳里躲一会。

天津,南京,北京,上海。有时候有伴儿,有时候没伴儿。一个年轻人,也不怕什么劳累,全是硬座,没有座就在厕所边上趴着睡,刚开始只要厕所门一开就被臭醒,后来踢都踢不醒。现在常看有女孩子出门感到安全问题很严峻。也可能幸好我长得不好看,几乎没怎么遇到过骚扰之类的问题。

因为到处考试,在那些招待所里也认识了许多人,一张张脸和一句句话有时候会像瀑布一样从我脑海略过。因为我无法看到自己在时间的洪流里怎样成长,却因为想起他们的脸庞对照出自己的。

上大学以后,很多在小城市的艺考培训,会叫一些美院的学生去带课。又坐着火车去了好多地方,承德,济南,郑州,青岛,连云港等等,有的都记不清了。有的地方交了一两个朋友,有的地方挣了一点点钱,有的地方留下一两个凝固的场景。其实不太知道专门的“旅行”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可从来都是商旅啊。

再后来终于坐上飞机了。坐飞机的旅程相对于之前漫长旅途来说太简单,总觉得眨眼就到了,没有坐在火车里风景的渐变,没有呼啦啦上上下下的人们告诉你一个个地名。我最喜欢在路上睡觉。因为目的地还没到达,而原本的生活在身后,路途中的时间像是偷来的空白。反正那时候我很年轻,反正路还很长,时间也多得是。

在那些旅行中,曾经在天津骑车几十公里,去找一家戏曲音像店,为我小时候那个深爱梅兰芳的班主任买一张《贵妃醉酒》的VCD。现在淘宝上可以买到一切,不知道专门去另一个地方能买点什么。

也在那里看到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死在马路的正中间。

曾经在南京清晨从虎崌路步行到冷清的博物院,看画像砖看到闭馆。

曾经在北京和我一起去卖唱的好友分别。看到她站在地铁口挥舞着修长的手臂说:再见啦,再见啦。汹涌的人群路过她钻进黑暗的甬道。她仍然在那里满面笑容地挥舞着手臂。

曾经到连云港第一次看到海,黑色肮脏的海和黑色肮脏的沙滩,退潮时礁石上爬满黑色的恶心虫子,但是到夕阳下山时一切都变成金色。我一直以为连云港有个地方叫“墟歌”,一直记得这是个多么美的名字。前几年才确认那个地方叫“墟沟”。

曾经到承德想看一个喜欢的人,当然我没能见到他,就在穿过承德市中心的火车铁轨上试图刻上他的名字。但铁轨是很硬的,后来我就知道了。

曾经在火车上和一个伯伯聊天,他说要借一个空着的小院子给我画画,他说那个院子在昌平,还要送我一只大狗看家。后来当然没有兑现,他打过一次电话说要去我工作的地方看我。也没有来,却寄了一张500块的汇款单给我。这个陌生人许下的小院子,对我来说是神的应许之地。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

如今人们在路上有很多东西可以玩,手机,电脑,PSP。我也一样,几乎不再和别人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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