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个女孩,而且有几分姿色,她还可以设法到警察局领个号码,干起每位十法郎的皮肉生涯。要是个男孩,他将扮演安东尼的角色,甚至说不定去步拉斯奈尔的后尘……
如果将来确实如此,还是现在毁了的好。——然而,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非要把他造出来呢!如果以这种假仁假义为借口,神经过敏地采取这样的决断,是会令我怒气冲天的。这样一个决断会损伤我关于正义与非正义的全部观念。同时也会毁掉一部分我对你的尊敬;我甚至非常担心,随着这一部分尊敬的失去,会失去我对你的全部爱心。
先生无力控制自己,他活该。太太心软而失足,她也活该。可是,谁也不敢说:“那个对无力的先生与心软的太太欠下孕育之恩的人,他也活该。”我们两人,在当时共同行动的时候,都冒有一定的风险。那位夫人冒着被控告吃官司、婚姻离异的风险;可她当时那么坚决,不怕风险;她本应给我一份结婚契约的副本,叫我看看一旦事情败露她该遭受多大的损害。然而,她没有这样做。至于我,我也冒着风险,说不定挨一剑,或者吃枪子儿;事到如今,我还是准备着冒这种风险……
后来,事情没有闹到悲剧性的地步。亨利·鲍艾一八五一年出生了。终其一生,他都以其生母丈夫的姓氏为姓;然而,他的长相和他那慷慨大度的性格,都惊人而无可争辩地证实,大仲马确系其生身之父。
当大仲马在比利时开始写回忆录的时候,他四处搜集材料。什么都有用处,就连被埋葬的恋情也不例外。
大仲马致小仲马:爱儿,如果你还记得起当年我给小瓦勒道尔写的那些诗句,请写出来寄给我。我打算放进我的回忆录。如果你能弄到她的墓志铭,我也想要……
他又想起了罗曼蒂克的梅拉妮在决裂的时候给自己撰写的墓志铭,以及她痛不欲生的情景。当年那撕心裂肺的呼喊,现在只成了个“副本”。
大仲马在其短暂的休息时间里,继续去看望那些被放逐的人们。在比利时人高拉尔家中,他同雨果、德沙奈尔、吉奈、阿拉果等人经常见面,还经常与他们到千柱咖啡馆去坐一坐。过路人认出了雨果和仲马,便带着敬意同他们打招呼。到了老鹰咖啡馆,进不进去?开始有些犹疑,因为它的名字使人联想到帝国;后来阿拉果说了一句:“鹰是一切伟大人物的象征。”雨果从小就是老鹰的朋友,当即表示赞同。于是,老鹰咖啡馆也成了这批流亡的大人物们相聚之地。后来,小团伙就凑不齐了。一八五二年七月,雨果动身到泽西岛居住;大仲马到安特卫普送别,一直送到船上。大仲马对巴黎产生了思乡之情,他问道:“我们这个世纪将留下些什么?几乎是一无所有。精英们都流亡国外。李维到了布鲁塞尔,塔西陀住在泽西岛。”他急于获得清偿协议书,以便李维能够昂首挺胸返回故国。仲马建议:将其现在与将来全部文学著作产权的一半,归债权人享有。过去在历史剧院担任过秘书的伊什赖尔,是个灵活、忠诚的会计师,出力为仲马争到了较为有利的条件:百分之五十五归大仲马,百分之四十五由债权人分享。破产财管员的评语是:“亚历山大·仲马先生表现出最大的忠实与最大的热忱,来履行他的保证。”此话说得倒是不差。
一八五三年初,协议签了字,大仲马举行盛大午宴,向布鲁塞尔的朋友们告别。滑铁卢大街的房子,租金是付到一八五五年的,仲马让诺埃尔·巴尔费免费住下去。这位财政大臣要求他开具一份账目交卸清楚证明书,可是主人拿过账本就扔到厨房的炉灶里去了。基度山破了产,但是并没有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