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胡适眼中尘土的北京、龌龊的北京
胡适爱北京。陈衡哲在1927年底给胡适的一封信里说:“在我们这些朋友当中,你可以算是最爱北京的一个人了。”当时,陈衡哲跟任鸿隽搬到了北京,胡适却从美国回来以后就住在了上海。胡适这样跟他们捉迷藏,她调侃胡适说,一定是因为他不愿意跟他们住在“你的‘最文明的北京城’”里。我们不知道胡适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北京的。刚回国的时候,他在《归国杂感》里痛斥了北京、上海的脏乱:“我在北京上海看那些小店铺里和穷人家里的种种不卫生,真是一个黑暗世界。至于道路的不洁净,瘟疫的流行,更不消说了。”在新近发现的《尝试集》第二编的初稿本里,有胡适1918年6月7日所写的一篇序。他在这篇自序中,仍然说到北京的“尘土”与“龌龊”:“自从我去年秋间来北京——尘土的北京,龌龊的北京——居然也会做了一些诗。”
胡适在1917年回国,到北京大学去任教的时候,北京究竟是什么样子,除了在《归国杂感》里说它脏乱以外,胡适并没有作进一步的描述。他在哥伦比亚大学的老师杜威及其夫人在1919年访问中国的时候,从美国人的观点,倒是留下了一些宝贵的分析。杜威夫妇的观感,毫无疑问,是以美国社会当时的物质条件的标准来衡量北京的。然而,其可贵的地方正在此处。因为它给了我们一个外来的、中国后来要花一个世纪的时光来追赶的标准来盱衡当时落后的中国。杜威到了北京以后,这样描述北京的房子:
所有北京的房子就像我们[美国]的柴房,直接就盖在地上。房子里地上的石板跟底下的土地只有几英寸之隔。一下大雨,院子里就积满了水。接下来,那院子就可以泥泞好几天,甚至好几个星期。那湿气沿着房子里的墙脚往上渗透,可以沿着墙壁往上爬伸到两英尺之高。我们昨天去拜访一个中国朋友。他的家就是处于那种状态之下,可是他仿佛视若无睹,怡然自得。他如果想在自己家里洗个澡,他就得付水夫双倍的价钱。可是,在忙完了煮水、打水的工作,洗了个澡以后,他还得找人一桶一桶地把用过的洗澡水拿出去处理掉。
我们不知道杜威夫妇去拜访的是不是胡适的家。然而,可以想象的,当时胡适住在南池子缎库后胡同8号的房子也不会例外,这是胡适在1918年为了接江冬秀到北京来住而租下来的。这幢四合院究竟有十七间还是十八间,胡适并没有一致的说法。他对江冬秀说:“我已租了一所新屋,预备五六日内搬进去住。这屋有九间正房,五间偏房(作厨房及仆婢住房),两间套房。离大学也不远(与江朝宗[注:江冬秀家乡江村的名人,1917年间曾任代国务总理]住宅相隔一巷)。房租每月二十元。”他在搬进去以后给母亲的信里说:“我已于[三月]卅日搬入新寓居住。此屋很好,入校既便,出城也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