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认为,儿童是国家的儿童,于是也就与此相应地行动,几百年来施展其毁灭性的影响,事实上是国家在生孩子,只有国家孩子才被生到这个世上来,这是事实。没有自由的孩子,只有国家的孩子,对国家孩子国家可以为所欲为,国家生育出这些孩子,孩子是从国家肚子里生出来,这是事实。每年有成千上万的国家孩子从国家的肚子里出来,这是事实。国家孩子从国家肚子里来到世界上,去上国家的学校,由国家老师教他们学习。国家给国家生孩子,这是事实,国家把他的孩子生育到国家中去,不再让他们出来。我们不管往哪儿看,到处都是国家孩子、国家学生、国家工人、国家雇员、国家老人、国家死人,这是事实。国家只生育和培养国家人,这是事实。不再存在自然人,只有国家人,不管什么地方,如果还有自然人存在,他就会受到迫害,就会被追击,就会死去,或者被打造成国家人。我的童年,我想,是美好的,同时也是残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童年,在我的童年里,在外祖父母那里我可以是个自然人,而在学校里我则必须是国家人,在家里与祖父母在一起我是自然的人,在学校里我是国家的人,我半天是自然人,半天是国家人,也就是说在下午的半天我是自然人,因此很幸福,上午的半天我是国家人,因此是个不幸的人。下午我是个幸福的人,可是上午我则是个难以设想的不幸的人。我想,数年里,我就是这样,下午我是最幸福的人,上午是最不幸的人。在外祖父母家我是一个自然的、幸福的人,在山下小城那边的学校里我是一个不自然的、不幸的人。我到小城那边去,就是走向不幸(作为国家人的不幸!),到山上外祖父母家,我就走进了幸福。到山上外祖父母这里,就到了自然里,到了幸福里,到下边走进小城的学校,就走进了非自然,走进了不幸。早晨我径自走进不幸,在中午,或刚过中午又回到幸福中来。学校是国家学校,年轻人在这里被塑造成国家人,也可以说塑造成国家的帮凶。我走进学校即走进国家,由于国家毁灭人,我就等于走进了毁灭人的学校。许多年 我就是 这样,从幸福(在外祖父母家!)走进不幸(在国家学校!),然后又回来;从自然走进非自然然后又回来,我的整个童年就是这样的走进走出。在童年的这样走进走出中我长大了。但是在这场残酷的游戏中得胜的不是自然,而是非自然、学校和国家,不是外祖父母家。国家强迫我,与对待所有其他人一样,进入国家中,将我驯服,把我塑造成应该像所有其他人一样的国家人,一个被规矩、被约束、被训练、被扭曲、被登记在册的沮丧的人。我们看到的人都是国家人,正确地说是国家仆人,我们看见的不是自然的人,而是彻底地变成了作为国家仆人的、非自然的国家人,整个一生都在为国家服务,也就是为非自然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