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毅仁很谦虚地笑笑，对索罗斯说：“我的名字就是红色资本家的代称，也是邓大人经济改革的一面小红旗，”说了一半，他凑近索罗斯，低声说：“其实我就是不想别人打电话影响我休息。”

索罗斯听懂了荣毅仁的幽默，哈哈大笑，连声称赞：“低调好，低调好。”

荣毅仁请索罗斯夫妇品尝自己的家乡菜。我相信，这是索罗斯夫妇从来没有吃过的最好的中国菜。每一道菜上来，索罗斯夫妇都吃了很多。实在太好吃了，索罗斯忍不住问荣毅仁：“你能不能把这些菜肴的菜谱送给我，我带回家去，让自己的中国厨子试着做做。”

“当然可以。”荣毅仁豪爽答道，让翻译马上去厨房抄写一份菜谱送给索罗斯。

荣毅仁可能已经知道，索罗斯和唐克部长前天吃饭时的谈话内容，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提有关投资的事，而是很有兴趣地听索罗斯谈他自己对全球经济的看法。荣毅仁的助手秦晓对当时的国际金融市场，提出了不少问题，索罗斯都一一作答。

“这位助手是难得的人才。”索罗斯离席时私下对我说。

饭后，荣毅仁陪索罗斯夫妇登上大厦顶上的露天阳台，他很自豪地对大家说，在当下的北京，这栋大厦是最高的了。站在阳台上，眼前的北京，空气污染严重，四周全是灰雾蒙浓。索罗斯看了心很不安，他问荣毅仁能有什么办法解决北京的空气污染问题。荣毅仁坦率地说：“这要靠国家制定相关政策才能治理。”

索罗斯转身对我说；“我建议基金会可以资助有关研究机构，专门研究一下怎样治理北京的污染问题。”

荣毅仁听了连声说：“好主意，好主意。”

下午，中方安排索罗斯夫妇去北京京剧团看专场表演。索罗斯夫妇到了京剧团后，非常吃惊这里的设施很简陋，演艺人员的居住条件也很差。苏珊对我说：“你们基金会应该搞一个项目，支持和保护中国的传统戏剧。”我点头表示赞成。

我们进了排练小剧场，剧团接待人员搬来了几把木椅，排成一行，请客人坐下。看戏之前，团长热情、耐心地向索罗斯夫妇讲解京剧的历史，剧中的唱、唸、做、打是怎么回事，京剧演员分为生、旦、净、丑四个行当又是什么意思。索罗斯夫妇很认真地听，但听得也很吃力。结果，还是团长用一个恰当的比喻让客人轻松下来。他说：“你们不懂意大利语，仍然热衷听意大利歌剧，而且可以被剧情深深感动，同样，不懂中文，也会喜爱中国京剧，也可以看得兴致冲冲、津津有味。”

他所言极是。表演一开始，索罗斯夫妇就进入了忘我的境界。演员的戏服、化妆、脸谱，让他们看得目瞪口呆；锣鼓、琴声、演唱、表情、动作，乐得他们不断地拍手叫好。

表演结束后，我们在团长和演员们的陪同下离开了小剧场。苏珊边走边回味京剧动作的优美感觉，兴奋地说：“一根木浆可以代表一只船，一条马鞭就是一匹马，一个大步登上了宝殿，一串碎步就走了好几百里路，太神奇了！”

索罗斯说：“这种动作的夸张，就和中国古代山水画的夸张表现是一样，似像非像的艺术蕴含哲学的意味。”

苏珊听了不以为然，说：“对你来说，什么都有哲学含义。”

索罗斯笑笑，拍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

上车后，我们直接去友谊商店。在那里，苏珊欣喜若狂，一下子买了好几件京剧戏服，她高兴地对索罗斯说：“以后参加化妆舞会，我们就穿中国的戏服。”

荣毅仁的幽默给索罗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很多年后，他还经常对人提起这位红色资本家的谦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