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宏和阿弟是一对兄弟,阿宏八岁,阿弟五岁。他们整个暑假几乎是在病房度过的。
他们的父亲因为骨癌末期并且癌细胞转移至肝脏而住到安宁病房。
已是低收入户的他们,虽然有社会局的协助,但交纳医疗费用仍是困难重重,护理人员很快将他们转介给我,希望我能协助降低医疗费用。
但我注意到的并不只如此,我看见阿宏和阿弟一起窝在父亲的病床上,眼睛盯着卡通,我心里浮现的是我该如何关心这两个孩子。
阿宏出生后一年,父亲即发现罹患骨癌,阿宏的妈妈必须想办法工作来维持家计,因此阿宏从小就和父亲一起在家,相互做伴。虽然几年后家里有了新成员——阿弟,但阿宏和父亲仍是十分亲密。
我在病房看着阿宏和父亲对话,便能感受到他们父子俩的默契与情感,每当父亲说了上句,阿宏总能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阿弟当然也和父亲很亲密,但相形之下,他更爱向母亲撒娇,更黏母亲。
随着父亲的病情恶化,我能感受到阿宏的孤单,他并没有哭,也没有问许多的问题,只是一个人张罗自己。由于是哥哥,他也必须负起带阿弟的责任,母亲忙进忙出,无法花心力在他身上,总期待他能当个懂事的小大人,照顾自己、照顾弟弟。
每次我看到阿宏,就不禁想:他还是个孩子,自己还未妥善得到照顾,就必须学会照顾人,人世真是残酷。
我常出现在病房和他们的父亲聊聊,或和他们的母亲谈些事情,自然而然和这两位小朋友的感情也不错。他们除了爱到游戏室去玩电动游戏,或看卡通录像带外,也爱跑到我的办公室。
阿宏特别爱问我在忙什么,或到处看看。
我在办公室座位后面的那面墙上贴着我参加“用艺术与自我对话”课程所画的两张画。两张都是人,不过一个人腹部、头脑、心脏和四肢有混乱的线条和暗沉的色块,另一个人脑子与腹部则是柔和的色彩。他看见我,问我:“这是什么?”
我笑笑地告诉他:“这两个人都是我啊!一个是我压力很大的时候,另一个是我已得到休息、压力舒缓的时候。”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画得还不错。”
“真的吗?”我像是遇见大师一样。
“嗯!我也很喜欢画画喔!”
“真的,阿姨这里有许多色笔及画纸,你要不要画呢?”
“什么时候?”
“只要是我在医院的时间都可以,你说时间。”
“下午好了,阿弟会在爸爸那里睡觉。”
“一言为定啰!我等你。”
他走后,我赶紧把所有的画笔、颜料、画纸找了出来,若是我能借着画画了解阿宏心里的想法与感受,或许我就能知道如何关心他了。
我很期待下午的到来。
下午两点左右,阿宏果然出现在我办公室。我把他带到我座位旁的空位,把画画用具摆在桌上。我问他:“阿弟在睡觉吗?”
“对。”
“来医院会不会无聊?”
“不会,医院比家里还好玩,有这么大的地方,有游戏室,还有很多阿姨。”
“不会不喜欢?”
“以前爸爸住别的地方,我就去看过他,不过这里比较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这里比较不像医院,爸爸病房外面还有鱼池,我们也可以在花园里跑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