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对把苦难变阴影,我感受到很多友好和善意
您还写过比如您小时候和伙伴们玩的那个用生石灰烧癞蛤蟆的游戏,借以反思自己,是不是对您而言写作其实也是一种救赎的方式?
野夫:是,包括我写参加学校老师组织去打强盗、打小偷,我自己还记得那个画面,当时写这段的时候我泪如雨下,想到我曾经经历过的窘迫、贫穷,我在北京打工的时候经历的那种寒冷,住在一个大杂院里面,抬头见瓦,我没钱买被子,把自己的短裤、袜子翻出来盖在被子上,像拼瓦一样地拼着。想起那个瑟瑟发抖的时候,想起那个农民偷布,不就是为了给他的孩子驱点寒?我们当时被老师带着去抽他,童年时的那种残忍,你会被它压得很不舒服,写出来你觉得轻松很多,写出来是为了教育别的孩子、别的老师、别的学校都不能干这样的事情,但是可悲的是昨天我看到微博,老师让一个孩子扇同学的耳光,这甚至还更残忍,那个还是打小偷,你这是打同学,你培养的是同学之间的仇恨,那个被打的同学他会一生恨这些同学。
您是不是一个相信宿命的人?
野夫:我越活越有点相信,但是这同样是一个不能完全求证的事情,在没有完全求证之前我不敢确信这一点。
其实这可能也是每一个人的状态,就是年轻的时候不相信,但是
野夫:越活越相信。
我之前一直读您的文字,今天见到您本人,心里就产生了一种矛盾,看您的经历,一个经历过这么多不公命运和悲剧故事的人,心里可能多少会有一些怨恨、不甘,但是见到您之后,发现您好像出奇的平和,我不知道您怎么处理这种苦难的记忆和您现在的这种生活的关系。
野夫:我一向反对把苦难变成一种阴影,让自己一直活在阴影之下,而且还把这种阴影扩散给别人。也许我天性本身没有太多的恶,再加上后天又受了一些比较好的教化,结识了很多善良的人,我笔下的那些人物都是从我生命中经过的人,有朋友、有街坊、有亲人,这些人给我带来的都是爱的教育、善的教育。因此在生活中,不是我吹牛,我从来是与人为善的,我帮助过的人非常多。不是因为我经历过苦难,就要报复这个社会,仇视这个社会。
章诒和说:“当我们文人艺术家都争做圣洁天使的时候,野夫的文字却来扮演魔鬼。”你觉得这个魔鬼用在您身上合适吗?
野夫:我觉得合适,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贬义。就像陈丹青评价鲁迅,他说像鲁迅这样的人和契科夫都是一样的,都是时代的报丧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