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两个胳膊肘往桌上一架,用手掌托住额头,不急不愠地加了一句:“过去是共产党员。”
“现在也是,将来仍然是。”陈赓重复了一遍。
法官没有再反驳他,而是竖起手掌,在掌心里写了一个“麻”字:他们的目光相遇了。陈赓的黑眼珠开始显出惊讶的神色:这不是他与其他地下党接头的暗号吗?他无声而疑惑地凝视着法官。
“麻老广派我来的。家里人要我通知你,正在给你准备吃的。你要暂时改变一下态度,不要肝火太旺……”法官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真的?”陈赓问。
……法官说到这里停住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审讯室里只听见各自有节奏的呼吸声。陈赓急不可耐地等着法官把话说下去,但他却沉默不语。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进来一个穿着黑制服的宪兵,手里提着一副亮晃晃的手铐。
“把人带回去!”法官大声吼叫着,脚下踢得什么东西咚咚响。
回到看管室,陈赓心里翻腾开了:这究竟是福音,还是陷阱?法官说的麻老广他确实认识,暗号也对。但这个法官他却从不相识,嘿,管它呢,先按他说的办,不就少骂几句嘛……
过了几天,法官又来提审他。一般问话之后,法官终于走近他身旁,低声说道:“一切已经就绪。3日晚饭后,注意脚底下……”
三天就像过了三年!
第三天,陈赓吃完晚饭后,先窗前窗后观察了一番。窗外面钉着粗大的铁栅,窗口离地面三米多,跳不出去。外屋里特务和几个女人正在调笑,麻将抄得山响。门口也无法通过。脚下?脚下是坚固的木纹地板……他多少有些疑惑。
但他决不放弃这次机会,即使被发现了,顶多是个死。
他站起来两次。一次他踮起脚尖贴近门板,听听外面是否有人偷看。另一次,他小心翼翼拿木片塞进门底下的缝,免得门被突然推开。
后来,外屋响起了八下钟声。那冗长的声音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震耳,这般凄惨。房屋渐渐变得昏暗,灰白色的点点星光开始布满天空。白色的窗帘慢慢变黄,又由黄变蓝,最后慢慢染上一层黑色,跟夜空的颜色一样。
已经是漆黑一团,只有星星在天际上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