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勒出生了,距1999年圣诞节还有4天,比朱莉的预产期提前了两周。对我而言,这是一次巨大的挑战。一方面,如果朱莉在新年的前一天夜晚生产,我们将被千禧年玩弄于股掌之中。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的顾虑似乎有些愚蠢,但在当时,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能源输送网会瘫痪吗?街上会发生暴乱吗?会有暴徒,耶稣,还是僵尸?没人知道。加之,我们那时住在底特律。底特律可早已是个常遭劫难的城市,这主要得归咎于那些啃咬电线的啮齿类动物(我可没撒谎)。如果单凭松鼠就可以使一个城市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那么电脑程序一旦出错在我看来就像哥斯拉入侵能源站,口渴之极想找点儿果汁喝。于是,我们的孩子在天启之日出生怎么看来都不是一件尽如人意的事。
另一方面,我一想到舒勒会成为一个千禧年出生的宝宝,心里就美滋滋的。也只有像我这种算算术打马虎的人才会这么想。我偷偷梦到舒勒在午夜钟声响起的一刻降生,成为在2000年出生的第一个宝宝。她的周围围满了扛着摄像机的新闻记者,仿佛这群人对屋外世界末日的降临满不在乎。
最终的结果是,舒勒等不及了。于是,之前我们漫不经心地为她取的教名也丧失了意义(我们是这样心不在焉,以至于我现在都无法确切记起那个名字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富于季节性意义的名字“诺艾尔”。
我已记不清她出生时的细节,但有一点我至今依然记忆犹新。舒勒坐到了朱莉子宫的脐带上,阻断了氧气的输送。有那么一小会儿,她喘不过气来,直到她挣扎着从脐带上挪开。有一阵,护士们听不到心跳声。还好这令人战栗的一刻马上过去了,而另一个使人魂飞魄散的时刻马上又到来了。
我记得我看着她的小脑袋冒了出来,露出她头顶的螺帽。在我的记忆中,整个生产过程比预期的场景混乱多了。这让人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料想到孩子出生的场景会相当糟糕。而现实又是怎样的呢?没有人会告诉你目睹出生原来是这样一场刻骨铭心的经历。之后,你也不会去提及。既然有一个干净、快乐的小宝宝供你玩耍,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更何况,谁愿意去提醒心爱的人这样的事曾发生过?但这一幕千真万确曾上演过。哦,天哪,我刚刚正在讲述这些。
好吧,现在翻开新的一页。
我还保存着初见舒勒时的点滴回忆。我看到她的脸颊很像朱莉,她全身冻得发青。这青色的皮肤很快就有了变化,她慢慢变成粉色。随后在哇哇大哭时,她像番茄一样通体发红。我看到舒勒长着头发,而且还很浓密。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光头小婴儿。我怕她变成狼人的恐惧最后也被证实是毫无根据的,因为几个月后她的毛发就脱落了。(她的耳根上长着毛发。舒勒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有一天她会长成一位年轻可人的姑娘。可能那时她读到这些文字会大吃一惊,也很尴尬吧。但我说她出生时耳根上长着毛发可不是开玩笑。)她的小脸颊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有一个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小宝贝是一回事。我们出院后不久突然惊奇地发现舒勒的肤色又起了变化。我们的孩子变成了黄色。医院告知我们,黄疸在新生儿中十分普遍,翌日我们就该将舒勒送回医院,作一次胆红素测试。我一头雾水,胆红素的英文发音听上去像橄榄球员的英文名字。毫无疑问,这不是人名(至少在主力队员中没人叫这个名),而是肝脏分泌的一种天然色素,在正常情况下会被自动排出体外。而有时,由于新生儿的肝脏还未发育健全,运行缓慢,无法完成这一步骤,他们就会肤色发黄,黄得让周围的人都吓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