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西·尼灿
堂吉诃德,他的真实名字叫约瑟夫·布卢门撒尔,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算作事情。硝烟、枪炮声、战地风景都让他着迷,他想用他懂的意第绪语帮助那些士兵逃出战场,说不定还能见到他的哥哥。有的士兵浑身血污,躺在压倒的麦秸上呻吟;有的在大口喘气,哭叫着要水……他镇定地擦过他们继续往前跑。炮火的硝烟和成熟的麦子混杂出来的奇怪味道让他兴奋,那些躺在地上正在流血极度疼痛的人,在他看来就像是战争片里的人物一样。关于真正的战争,他知道得很少,他在欧洲时看见过头顶的战机,在难民营中也遭受过困苦和野蛮的对待,但是真实的轰炸,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为了躲避到处入侵的德军,他的父亲把家从波兰搬到罗马尼亚,后来又搬到匈牙利,再后来又到意大利。而此时此刻,他却主动跑到了一场真正的战役中,哇,太刺激了!
战场上什么古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四面八方的疯狂噪音,混乱、奇怪的运气轮转,以及血腥的伤亡。这位骑骡子(更确切地说是刚刚偷来的骡子)的小伙子竟安然穿过麦田,径直到了那群喊着意第绪语挥舞步枪的混乱队伍面前,并见到了这个营的营长。营长正站在一个斜坡上抱着个手提喇叭咆哮,边喊边朝他身后的一座山做手势。子弹高速射过来,在空气中发出“嗖嗖”的响声,炮弹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掀起地上大片的泥土,一些新兵在堡垒上胡乱开枪,不起任何作用,一切都混乱到极点。在成群苍蝇围攻下的断麦秸上到处躺着人,有的在流血,有的努力想爬起来,大多数人都在哭喊一句话:“Vasser!Vasser!In Gott’s nommen,vasser!(水!水!求求上帝了,给口水喝吧!)”
“什么,你说意第绪语?”那名营长早就受不了了,面对这个骑骡子的幽灵,他也顾不上表示惊奇了,“好!好,告诉这些蠢蛋,停止进攻,爬上那座山!跑步!把命令传下去!”
小伙子那奇异的好运气用光了,在他骑着骡子用意第绪语四处呼喝那句简单命令的时候,一颗炮弹落下,在震耳欲聋的声响中炸起大片的泥土和麦秸碎片,雨点般打在他身上。那头骡子顿时受惊,一尥蹶子甩下他,自个儿跑了。他跌到一名浑身鲜血正躺在地上呻吟的士兵身上,眨眼间,像油印一般,他浑身也沾满一道道鲜血。
“扶我起来,我要离开这儿。你扶着我,我就能走。”那名士兵用干脆利落的希伯来语说道,正如堂吉诃德在塞浦路斯哈格纳教官那里听到的一样,很让他过瘾。
那名士兵个子比堂吉诃德矮,但比他壮。在嘶喊着推推搡搡前进的新兵当中,他靠在堂吉诃德身上,一瘸一拐往前走,走了大约一百码左右时说:“等等,我最好是先止血。”他倒在地上,设法缠紧绕在腿上的一块手帕,对堂吉诃德呻吟着,“你能不能帮忙?”
“应该可以吧。”堂吉诃德帮他扎了一个简单的止血带,问他:“怎么样?”
“好多了,我们继续走。你是怎么回事,也算这些塞浦路斯的家伙?”
“对,我是从塞浦路斯过来。”
“你来打仗太年轻了,你叫什么名字?”
“约瑟夫。”
“那在这里你就叫约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