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度陈仓
这时,堂吉诃德刚好走进这家幽暗的小裁缝店。刚才,他们在爬那条羊肠小道时,吉普陷入一条沟渠里,他在用力往外拉吉普时,把身上那套本来就很不合身的军装裤裆给扯烂了。此时,店里有一位胡须半白的老人,戴着无边便帽,穿一件四角有长长穗子的小塔利特 ,他烦躁地从缝纫机台上仰起头看堂吉诃德,用希伯来语说:“我很忙。不能接新活了。”
“大叔!”堂吉诃德壮起胆子用意第绪语说,“可怜可怜一位犹太小伙子吧。”然后他转过身,把他的窘状显示给那位老裁缝看,店内旋即响起一阵脆生生的大笑声,吓了他一跳。他一回头,只见一个小女孩,黑发,约莫十一二岁,正站在店后面的门口笑得直不起腰。
“夏娜,真丢人。”老裁缝朝那小女孩喊了一声,但他也禁不住跟着笑起来。
“对不起,爷爷。”小女孩喘息着说,跑开了。
老人关上门,开始缝那条裤子,堂吉诃德只穿内衣站在那里,神经兮兮地朝后门看。“夏娜不会出来了,不用担心。她是个很稳当的姑娘。你从哪儿来的?”老裁缝问他。
“我们刚刚从塞浦路斯来。最初是从卡托维兹 来。”
“卡托维兹?”老裁缝严肃的脸变温和了些,“我们在卡托维兹有亲人,全都被杀害了,愿死者安息吧。你叫什么名字?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当巴拉克走进这间昏暗的小店时,堂吉诃德正和那位老裁缝一边谈论卡托维兹,一边试穿裤子。“堂吉诃德,原来你在这儿啊。”巴拉克说着斜眼看了下老裁缝,马上惊叫道,“肯定没错,你是塞缪尔先生吧?”
老裁缝眨眨眼说:“是那位跳舞兵吗?”
出于自己的教育,巴拉克只保留了很少的一点宗教信仰,但是在欢庆的日子比如普林节和诵经节时,他还是喜欢到旧城那个犹太区里去跳舞庆祝。在那里,笃信宗教的人们带他进入他们那种庄严的舞蹈中,没有人问过他什么,他们只知道他叫“跳舞兵”,他也只知道这个裁缝叫“塞缪尔先生”,是一名族长,长着一个大鼻子,腰杆挺直,仪表堂堂,穿一件有腰带的丝绸长袖衣服,头戴毛皮帽子。
眼前的这位老人虽然背驼下来,仅穿一件背心,系着吊裤带,外罩一件小塔利特,但显然就是那名族长,只不过今天这是他在工作日中的打扮。两个塞缪尔先生,今天这个似乎缺少点真实感。
“约西,到吉普车里等我。”堂吉诃德出去了。巴拉克换上知交的语气,“塞缪尔先生,我听人说你和旧城有联系,乃至军政府首长都来你这儿咨询情报。”
“嗯,嗯。”老裁缝耸耸肩,脸上没什么表情,很冷淡。
“塞缪尔先生,我现在的工作是协助耶路撒冷新的军队指挥官。他是一名美国军官,一名上校。”
“美国人?”老裁缝神态一下改变了,显得高兴起来,“耶路撒冷来了一位美国指挥官?真的吗?感谢上帝创造这个奇迹!我能帮到你什么?”
不一会儿,巴拉克从裁缝店里出来,驾驶吉普穿过市镇中心,绕过被封闭的大街开到一处公寓楼前面。“我的房子就在这儿,约西。”他跳下车,“我一会儿就下来。”等他回来时,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大手电筒。“我们到部队食堂去吃饭,漫漫长夜呢。饿吗?”
“饿,我只是不想打扰你。”堂吉诃德说。
微弱的光线下,巴拉克看到,靠着拱形地下储水池墙壁的突出壁架不超过三英寸宽,壁架下面就是黑色的水,手电筒照在水面上只反射出一些散淡的光影。他用没伤胳膊的手紧紧抓住阴冷粗糙的墙壁,左手费力地抱着手电筒,侧身潜行,前面一个小女孩顺着壁架像只大老鼠般疾走,给他们带路。巴拉克后面是堂吉诃德,同样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朝前侧着身子行走。“再慢点,夏娜!”巴拉克的声音在拱道和水面之间隆隆回响。下面的水又深又冷,塞缪尔先生的这个孙女夏娜事先跟他们说过。
“B’seder(好的)。”夏娜尖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