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瓦卡切的赞文,这位丰产文学评论家关于维德尔的唯一的一篇文章,配有两幅照片。第一张上可以看见一架飞机,也许是一架轻型飞机,飞行员站在跑道中央,隐约可见周围很简陋,可能是军用机场。照片是远距离拍摄的,因此维德尔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他身着带毛领的皮外套,戴着智利空军的大盖帽,穿着牛仔裤,脚蹬一双与裤子配套的靴子。照片标题为:卡洛斯·维德尔中尉在洛斯穆雷洛斯空军基地。第二张照片中可以看到——因为并不清晰,更多的是猜测——诗人在洛斯安赫莱斯勾画出壮观的智利国旗后写在天空中的一些诗句。不久前我已经从拉培尼亚体育中心出来了,如同在那儿待过的大多数人一样,被无罪释放。头几天我待在家哪儿也没去,宅到甚至让父母感到不安的地步,还遭到了我两个小弟弟的嘲笑,他们完全有理由认为我是胆小鬼。一个星期后,比维亚诺·奥赖恩来看我。当我们两个单独在我房间的时候,他告诉我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大学把我们开除了。坏消息是几乎我们所有的朋友都失踪了。我对他说他们可能被捕了或者离开了,就像加门迪亚姐妹一样,去乡下了。不是,比维亚诺说,孪生姐妹也已经失踪了。说到“孪生姐妹”的时候他嗓音沙哑。接下来的事情很难解释(尽管在这个故事里一切都很难解释),比维亚诺突然扑到我怀里(字面意义上的)——当时我坐在床脚——在我胸前失声痛哭起来。一开始我还以为我给了他某种打击。但很快我就意识到,毫无疑问,我们再也见不到加门迪亚姐妹了。然后比维亚诺站起来,走到窗边,很快恢复了镇静。所有一切都是猜测,他背对着我说。是,我答应着,不知道他指什么而言。还有第三个消息,比维亚诺说。好的还是坏的?我问。你想不到的,比维亚诺答道。说吧,我说,但马上我又跟了一句:别,等等,让我吸口气——就好像说让我最后看一眼我的房间,我的家,还有我父母的脸。
那天晚上我和比维亚诺去看胖妞波萨达斯。乍一看她好像跟从前一样,甚至更好,更加地兴奋。她异常活跃,不停地走来走去,搞得和她待在一起的人也神经紧张。她没有被学校开除。生活还是老样子。必须找点事做(为了不让自己发疯,做什么事都行,比如半个小时内把花瓶换五次位置),在任何情况下都要找到事情积极的一面,也就是说,一个一个地面对各种情况,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同时面对所有情况。要成熟起来。但很快我们便发现胖妞其实是在害怕。她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恐惧。我看到阿尔韦托了,她对我说。比维亚诺点了点头,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我觉得他对事情在某些方面的真实性存有疑问。他给我打过电话,胖妞说,他想让我去他家看他。我对他说他从来都不在家里。他问我怎么知道的,然后就笑了。我在他的话语中能觉察到他的闪烁其词,但阿尔韦托从来都有点神秘,我对此也就没太在意。我去看了他。我们约了个点儿,然后我就到了那儿,准时到的。房子是空的。鲁伊斯–塔格莱不在?在,胖妞回答道,但房子里空荡荡的,一件家具都没有。你在搬家,阿尔韦托?我问他。是的,胖妞,他说,看得出来吗?我当时非常紧张,但我强作镇定,跟他说最近所有人都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