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1月12日淞沪大战定局之后,日军松井石根和柳川部队分东西两个方面向南京包抄合围。先行的柳川部队绕杭州抵嘉兴,然后沿太湖北岸直插长兴,再兵分两路:一队朝宜兴、溧阳北进直逼南京,另一队绕安徽广德、芜湖,后抄长江浦口至南京。松井石根的派遣部队则从笔者家乡昆山、常熟再朝苏州、无锡,然后直插武进、镇江。另一支部队便利用长江水道,陆军和舰艇并进,尤其是白茆口起兵与攻击江阴要塞两步棋,把京沪东侧的关键战场尽归于囊中。
如前所述,上海到南京,直线距离不足300公里,这是城中与城中之间的距离,如果城边与城边的最近距离,也就250来公里。我军自淞沪战役失利后,能够在当时的“京沪线”上作为战场的天然屏障的,只有长江、太湖和城郭了,因为美丽的江南水乡根本就没有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大山和奇险。在侵略者面前,美丽富饶的江南大地,如一位裸身的母亲,当强盗出现在她的面前时,母亲只有遭受被践踏和奸污的命运……
童年的时候,笔者就听爷爷和奶奶诉说“东洋人”的罪行,笔者上的小学是一座半壁的旧堂,另一半就是被从白茆口起兵的日本兵用炮弹炸掉的。小学同桌金崇良同学的外公就是在这次日本兵的轰炸中丧生的。
“那时东洋兵厉害啊,他们见男人就抓去给他们搭桥、烧饭,见我们女人就逮去睡觉……”我奶奶说,当时她跟我爷爷才结婚三年,她和姐妹们躲藏在河边的芦苇荡里。“我们这儿的村庄密、人多,想躲的地方也不好找,东洋人抓人容易,所以我们只好用灶烟把脸抹黑。可是东洋人坏,看你不像是老太婆,抓住你往河里一浸,你啥样子就一清二楚了……许关泉阿哥和阿嫂就是这样被东洋人用刀刺死的。”奶奶说的人是谁家哪户的我都知道。我的一位远房亲戚,是当时抗日游击队队长,日军在一次袭击中抓住了他和十几位队友,开始令他们帮助铺路搭桥,后将他们拖在机舰船的后舵下,再用绳子一个个绑住扔进江里,日军随后发动船狂行,我的亲戚和队友们则在水中溺水身亡……另有百姓因为不愿给日军引路去抢劫与找“花姑娘”,鬼子便让他们先吃粗糠几碗,再强行让其喝水无数,等肚子胀痛得满地打滚时,日本军人便将他们装入麻袋,在上面乱踩猛蹬,弄你个半死后再用刺刀捅死,扔进河中。
侵略者在我故乡留下的罪行遍地皆是。但最血腥的还是在苏州等城市。
蒋介石政府在上海到南京之间设置了三道防御线,第一道即是以苏州为中心点向北到常熟、向南到嘉兴,连成一条防御链。日军柳川部队很快在11月10日前就把嘉兴拿下。松井石根部队见此情形便毫不示弱,立即对苏州城施予重击。
可怜我美丽的天堂姑苏,此时怎能经得起狼烟虎口的蹂躏!
血雨苏州城
日本人当然知道苏州是座什么样的城市,它既有与杭州并称的“天堂”之美,也有“中国威尼斯”的水城之秀,离上海约50公里。20世纪30年代,苏州城内就有35万左右常住人口。中国军队从上海退出后,苏州事实上便成了彻彻底底的不设防城郭,11月19日,这座如花似锦的城市便陷入日军魔掌。但是日军在进城之前因为惧怕城中藏有中国军队的重兵,所以先进行了几番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大轰炸。可怜我手无寸铁的故乡亲人们,像一堆堆无法挣扎的可怜虫一样,在铁蹄随意的辗踩中或死亡,或断肢流血……
“大量的炸弹从天空落下,猛烈爆炸,肢体、尘垢、砖石和泥灰,不断飞腾,好像一道道的瀑布,这真是骇人的景象,恐怖的疯狂的场面,使我们不敢正视,不敢留恋。日机整天在头上飞翔着,投下死亡的礼物。”一位当时在苏州旅游还没有来得及撤离的外国人这样描述。
数日后,日军仍然不敢贸然进城,以为城中仍有中国军队重兵隐蔽着没有被消灭,所以用飞机在城市的上空散发传单,并提出警告:三天以后,全城将遭更猛烈的轰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