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要一直作下去
郭威到底慢吞吞地干吗去了?
冯道不是有四势吗?现在他出迎刘赟,舆论之势已无可为;宗室三镇,稳住其二,拱卫之势也不复存在;河北闻听郭威回师,即便有人蠢蠢欲动也绝不敢轻易发难。四势已去三,剩下的,就要看郭威如何把松散的人心凝聚成势。
郭威对此最在行。
十二月四日,郭威的大军再次来到滑州,又在这里驻扎不前。已经提前进入皇帝角色的刘赟,派使臣前来慰问,诸将闻听,心中不安,私底下谈论道:“我们屠戮京师,这是死罪。如果刘氏复立,我们还有命在吗!”
闻听此议论,郭威表面上诚惶诚恐,心中却大喜:你们终于又知道害怕了。不过火候还不够,我要让你们自己发酵!郭威下令,起营拔寨,继续北进。
十六日,大军终于到了黄河边上的澶州。十九日渡河,二十日,继续北上。包括赵匡胤在内的将士们再也按捺不住,因为再往北就真的去河北了;而刘赟进京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再拖延下去就彻底没机会了。数千将士吵闹着,朝着帅府拥来。
郭威当然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可是秀还得作,他把院门死死锁住。将士们干脆翻墙而入,请愿道:“侍中您不能再往北了,我们杀了皇帝又抢了京城,跟姓刘的已是血海深仇,新皇帝即位能有我们好果子吃吗?请侍中来做皇帝!”
赵匡胤见这架势,知道郭威称帝已是大势所趋,不如积极表态,加入劝进的大潮。大家多半是真心希望郭威做皇帝,道理很简单:跟着郭威有肉吃,跟着刘赟没命活。只是郭威对兵变的时间地点,拿捏得如此准确,究竟是他看透了人心,还是早就安插了“托儿”?
但绝大多数将士并没多想。郭威还在假意推托,将士们哪容他再多说,直接把黄色的旗子扯下来,披在他身上,权当龙袍,然后纷纷下拜,山呼万岁。
澶州兵变,赵匡胤可真开了眼。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野心勃勃的郭威,如何一步步把自己装扮成受害者,最后被“逼”为帝。郭威不仅赢得了当时舆论的认可,更令后世史官无法给他贯以“篡位”的骂名。
只是赵匡胤想不到,自己这位群众演员,十年后将取代郭威,成为另一部“黄袍加身”的导演兼主演。
郭威见人心重新凝结成势,再无顾虑,当天下令急返京师。时不我待!
从开封到渡河,郭威用了二十天;从河北回东京,郭威仅用了六天。
朱雀门外,一辆小车摇摇晃晃,形单影只地朝城门驶来。远远望去,憔悴的冯道端坐车上,眼中充满落寞与不甘,仿佛一夜间衰老了百岁。
与开封只有一步之遥的刘赟被囚禁在宋州,废为湘阴公;镇守许州的刘信被逼自杀;河东的刘崇鞭长莫及。李太后正式任命郭威为监国,全权掌握了整个国家。
第三回合,冯道惨败,郭威全胜。
赵匡胤不免对冯道有些惋惜。作为一个文臣,手中无兵无将,形势危急如此,无力扭转败局。但他能够左支右绌这么久,甚至逼得郭威铤而走险。假以时日,以冯道为代表的文人,必会成为掣肘武人的重要力量。
用武制文,以快制慢,以救千钧一发;用文治武,以慢治快,以图长治久安。赵匡胤若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