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坂坡》这出戏,有很多精彩的处理手法,如第二场的安排,刘备一方是在“慢长锤”中一个一个地慢慢出场,把他弃新野之后等待随行百姓一天只行十余里的情节充分表达出来。等到一阵狂风刮过以后,全部人物往里一归,腾出了舞台的空间,暂时静场,接着“急急风”张飞带众百姓过场。使得同一时间在两个不同地点所发生的关系密切的人和事,用最经济最清楚的手法表达出来了。如果在电影里也许用两个镜头,但在舞台上则不能不称赞传统表现手法之妙。张飞过场虽然是发生在另一地点的事,却给刘备这方面增加了紧张气氛,这种安排是值得借鉴的;刘备的散板上一句刚唱完的时候加这个过场,等张飞下去再用“快纽丝”接唱下句,这样就使刘备这一场的节奏丝毫没有中断的感觉。等到张飞再一次出场就使刚才这个过场在这里更加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了。
还有二场结尾时曹八将冲散刘备所带领的全场人物,这一节戏的“舞台调度”,戏曲术语叫做“四冲”。这时台上共有二十六个人,让这二十六人怎样下去呢?它运用了中国戏曲出场入场多种多样的手法,这场戏的处理手法也是很妙的。先是曹八将分两边包抄上来,让赵云、张飞、刘备、简雍四人分别用武器架住八个曹将,站在四个犄角,百姓八人最先暗下,这是第一种下场方法;其次是甘、糜二夫人两组,交叉着斜线由车夫送下,这是第二种下场方法;刘备、简雍两组是架住下的,这是第三种下场方法;赵云、张飞两组是推开曹将“过合”,在台中背枪亮相下去,这是第四种下场方法。二十六人同一场,分组先后不同方式下场,这种手法实在高明极了!假使有人说:“为什么八个曹将被赵云等四人架住时就那么服服帖帖让两位夫人从从容容地走了,这多么不合理呀?”我们则认为这正是戏曲艺术最合理的表现手法。我记得有一次在后台侧幕里看《挑滑车》,没看到高宠“扎脖”,挑下兀术耳环的一个动作,后来我问过扮高宠的演员,据说有人认为兀术的耳环虽然很大,但高宠的大枪头比耳环更大,这个动作不合理,所以就取消了。听说后来又有人演《挑滑车》认为原来这个动作确实很精彩,取消了很可惜,所以仍旧是兀术三笑,高宠“扎脖”;不过还是不敢让耳环套在枪杆上,而是把耳环扎下来落在台毯上。戏曲传统中有许多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手法,不能简单地理解。
(按)刘砚芳先生说,“赵云向上场背手一望的身段,我们老爷子(指他岳父杨小楼)是这样设计的:望下场门的时候右手拉山膀,一望两望,回过身来拢住眼神,一面走着一面左右做整袖的姿势,为的是多绷一会儿(即延长一点时间的意思),走到台口背手,右脚往左脚左边落下,立刻抬起左脚提起气来,右脚掌吃劲,‘一、二、三’颠步,然后左脚落下成为‘丁八字步’,一望两望,再把背着的手拿到前面来就势转过身来坐下。这个身段在一二三颠步的时候身上要松劲,靠旗才能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