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体内的“不”回荡着,向德军和那些猎犬说“不”,向萨克森豪森噩梦似的冬天说“不”。阿斯吉尔就这样跑呀,恍恍惚惚地、没命地跑,身体里一声声回荡着“不”。这时,在丹麦奥登色[ 位于中部菲莫岛,是丹麦第二大城。]郊外一家店主破落的屋内,大家正鼻息匀整地好梦方酣,我另一半基因的源出之地就在这里。
在奥登色,我的外公醒来,穿上拖鞋,在寒夜中到外面的厕所小便。也许,他正想着屋顶一处漏洞需要修补;此刻,我的爷爷阿斯吉尔的大拇指正踢到一块结冰的砾石,下嘴唇咬破一个洞。我的外婆服下每天例行的药,阖着双手入睡。我的舅舅哈利把两手放在被子底下,虽然这是不被允许的,他正梦到各种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的可怕事情。而在卑尔根的碧玉奶奶的梦里,一个水手正猛敲她的窗子,圆睁的双眼中充满惊惶。起初,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叫救命;可是,没人来救她。奶奶越叫越大声,直到她发现是水手在喊救命,然后……当阿斯吉尔的大脚趾踢到那块结冰的砾石,她突然惊醒,在床上坐起身来。
时钟全指在同一个时间,阿斯吉尔在黑暗中狂奔。
日出前,德军追上了阿斯吉尔,他正坐在附近林子里的一棵树上。从深夜追逐到清晨的猎犬在树下停住。德军的来复枪管指着他、命令他下来时,他冻得发青,他们没有对他开枪。几个月后,阿斯吉尔被送到布亨瓦特[ 位于魏玛附近,为德国最大和最早的集中营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