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11月教育部开始布置教师提升和确定教师职务的工作,这是一次完全依据政治运动的成败来论的职称评定。规定中明确表示:“政治态度划为中右的,或虽划为中中,但表现一般或倾向落后的教师,一般地不考虑提升职务。”而一些从党政机关调来任教的教职员工,缺乏文化水准,连教育部的请示报告中都明确称他们“比较缺乏系统的理论知识,没有进行过科学研究工作”,就因为经过革命运动的锻炼,有直接丰富的斗争经验和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有培养前途,就被党组织授予较高的职称。(见1959年11月3日教育部党组《关于高等学校继续办理教师提升和确定教师职务问题的请示报告》)对这样非学术性、只单纯考虑党的斗争利益的职称评定,马寅初绝对不能认同,估计他去签字心里都会发虚。
1959年3月起,受市场紧张的波及,北大的食堂大锅使用情况告急。北大原有20口大锅,但三分之二是坏的,都是补了不少补丁,其中有七至八口随时都有掉底的危险,几千人吃饭就会受到严重影响。9月开学后,学生、教职员工又得增加5000人,计划再开辟两个食堂,需新添八口大锅。陆平原任铁道部副部长,他为此事回铁道部奔跑多次,央求旧部属为北大救急。他又跑到市委找主管生产的常务副市长万里帮忙,恳请在工业系统内部突击解决。但是就是这么一大圈的折腾,最终陆平只是无奈地借到一口小锅。(见1959年3月8日市高校党委办公室《部分高等学校对日用工业品需要的情况》)为了几口炒菜锅,人脉资源如此丰富的陆平尚且这样,书生气十足、不识中共内部运作的马寅初更会一筹莫展了,可能最多找一找相识的陈云帮忙。大锅尚未解决,学生又反映由于灯泡不能及时得到补充,八个学生住一间的宿舍,不少已由两盏灯减为一盏灯。北大在全校范围内又缺饭碗1万个,总务人员多次跑到市场上去看,发现只存有少量高级细碗,贵的七至八角才能买到一个,最便宜的小碗也得有一角四分钱,但因体积太小也不便于学生使用,货源也不充足。学生对此发了很多牢骚,陆平他们又得开始新的一圈恳求。
1959年4月大米供应紧缺,市面上出现波动。各高校党委遵从上级指示,开始紧急布置相应工作安排,譬如要求全体党员不许抢购大米,在家中自觉地少吃大米,及时了解群众反映,并在此问题上保守国家机密。这样的活动工作量大,机密性强,掌握分寸很重要,说话口径也颇有难度。这样的事情让经济学家马寅初去操作,一定是嗫嚅不止,万般苦恼。
这就是马寅初当年所面对的历史特定情景,他上不了火热的前台,只能萎缩在历史暗处安顿自己不安的心境。后来的人们只熟悉他在学术领域的那份坚忍和骨气,他在北大苦涩的旧事所蕴涵的困顿和难堪同样值得我们去记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