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警方对于丁玲遭绑架一事始终缄默其口,上海市长吴铁城在6月1日答复胡适的电文中称:“报载丁玲女士被捕,并无其事……”后来,“屠坤范女律师及吴凯声律师曾往上海市公安局查询,公安局中承认曾捕潘梓年,但否认亦捕丁玲,而对于潘之被捕地点则拒绝答复”。经过一再追问,警方把潘梓年被捕地点说成是“闸北舢板厂”。官方警方害怕租界的洋人,“在公共租界捕人必经过手续”,否则“恐引起外人纠纷”。
被捕次日,丁玲与冯达被秘密解往南京。先在“一个完全中国旧式的比较高级的旅馆”住了一天,然后换到一个稍差些的旅馆,这是“狭长的一条院子”,有两三排平房,只有丁玲、冯达和三个看守。6月,又将他们移送到一个姓王的特务家中,那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有很多房子。10月又押去莫干山,年底又回到南京,住特务曹功锦家。这样搬来搬去,有点东躲西藏的样子,国民党中统机关极力要隐瞒封锁抓捕丁玲的事实。
在陪都饭店(或新都大旅社)关押期间,国民党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即后来的中统)的人出场了,来的是个小角色“王科长”。接着出场的是叛徒、原中共江苏省委宣传部长汪盛荻,他曾经是冯达的上级。他对丁玲说了三点:“第一,你是共产党员,……第二,你不要幻想宋庆龄、蔡元培能救你。……第三,胡也频被捕是共产党内有人告密。”他连着来了两天,劝降,但毫无效果。丁玲要么不理他,要么嘲笑他。
5月末的一天,丁玲隔着窗户看见,一个人“到隔壁的隔壁的屋子里住下了”,这个人叫韦丛芜,是鲁迅好友韦素园的弟弟,比丁玲小一岁,1925年曾到北京大学旁听,结识鲁迅并建立密切关系。那时丁玲也在北京。后来韦丛芜与韦素园、台静农、李霁野、曹靖华在北京共同创办了文学团体“未名社”。
丁玲认识他,但不太熟,知道他属于鲁迅“语丝”一派,“以为有了一点希望。我便写了一封给蔡元培的短信,请他转去。我先问他能不能办到,如能,就贴一块手绢在玻璃窗上。这信是冯达上厕所时,路过他的房门口扔进去的。当晚我果然看见他们贴在窗户上的一块小手绢,真高兴极了”。
韦丛芜为何也能住进这个神秘的旅社?1933年他离开任教的天津女师学院,回到家乡安徽霍邱县搞农村合作化试验,为求得国民党高官支持,来南京找陈果夫、陈立夫。陈立夫曾经担任党务调查科主任,是徐恩曾的前任,所以韦丛芜便住进了这家旅社。
过了两天,5月31日晚上,韦丛芜趁丁玲到院子里透气时告诉她,蔡元培不在南京。
全国解放后,韦丛芜在上海新文艺出版社任英文编辑,1951年12月3日给丁玲写信,忆及此事说:
昨晚上同小潘(应人)见面,廿年后的第一次见面,谈起约在廿年前我们在南京陪都饭店见面的事情,他说你在延安同他也曾谈到过。我在上海翻译协会内也常和同人们谈起这件事。你给我的那张纸上所写的信是多么美丽而又不胜哀愤啊!我藏在大衣内口袋里,足足有七年,以后四边磨破,变成四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