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6日,文化部在人民大会堂举行夏衍从事革命文艺工作55周年纪念会,丁玲陈明写去一张贺卡。不久王增如在丁玲病房里见到夏衍赠送的《懒寻旧梦录》,扉页上还写了请丁玲、陈明指正意思的签字。王增如感到奇怪,她自到丁玲处工作,从未见丁玲与夏衍有过私人来往。据陈明日记记载,1981年丁玲访美之前,6月13日下午参加外事座谈会,夏衍说:“聂华苓那里规格不高。”1984年2月15日晚,丁玲去新侨饭店主持祝贺韩素音参加中国笔会的冷餐会,丁玲讲话时夏衍插话说:“你在美国的讲话那一套,不受美国人欢迎。”
丁玲告诉王增如:其实我和夏衍在个人关系方面并没有什么过节儿,1951年在欢迎爱伦堡的会上我看见他,管他叫“端先”,他还挺感动,说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叫“端先”了,都叫他“夏公”。他和我们疏远,这都是宗派关系的缘故。
1986年3月15日丁玲遗体告别仪式那天,狂风大作,天气寒冷,夏衍未穿大衣,拄着拐杖,瘦弱的身躯排在长长的吊唁队伍里,缓缓向前移动。王增如看见了连忙跑过去,将他搀扶到吊唁大厅西侧门,那里有一条专供党和国家领导人使用的小通道。
1985年12月18日,冯乃超夫人李声韵来信,坚持要丁玲为《冯乃超文集》写序。次日丁玲口述录音一小时,经陈明整理,形成《永远怀念他的为人——〈冯乃超文集〉代序》,文末注明写作时间是“1985年12月24日”。这是丁玲最后一篇文章。
1986年2月5日上午,丁玲出现呼吸困难,医生诊断为左心室急性心力衰竭,进行抢救。下午祖林、祖慧来到医院,丁玲平静地告诉他们:“妈妈的病重了。”第二天丁玲心力衰竭加重,说:“心脏憋得慌,难受死了!”医生写下病危通知,把她转入ICU加强治疗病房。
2月8日,农历除夕,陈明代表全家人给丁玲写了一封信,让孙女小延读给她听:“此刻,我们全家人的心都贴在你的心上,同你一起,和往年一样,欢迎新春的来临……”丁玲躺在病床上,用颤抖的手凭着感觉在信纸上写道:“你们大家高兴吧,我肯定能成佛。”大年初一早晨,丁玲听着街上一阵紧似一阵的鞭炮声说:“雪峰就是这个时候死的。”
从2月12日开始,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血压忽高忽低,心率不齐,病情明显恶化。她用微弱的声音对陈明说:“你再亲亲我,我是爱你的,我只担心你,你太苦了!“她对来探视的李纳、张凤珠说:“我快完了,也该完了,可以成佛了。”对医护人员说:“我谢谢你们!”对ICU病房陈德昌主任说:“陈大夫,我谢谢你!”2月14日上午她剧烈咳嗽,痰却咳不出,憋得满头大汗,艰难地对陈明说:“死,是这样痛苦啊!”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下午施行气管切开手术。
可能对切开气管不满意,认为违背了她“病危时不要抢救”的嘱咐,丁玲一度不肯张嘴服药,陈明在病床前耐心解释:这是积极的医疗措施,黄克诚、袁任远都接受过这种治疗,不能说话很痛苦,但我只能服从治疗需要,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会理解我。丁玲好像想通了,服下陈明喂的药,还喝了几匙鸡汤。
2月17日一早,陈德昌主任告诉陈明,丁老中毒性休克,主导问题是肺部感染,抗生素已经不起作用,实在不行就得上呼吸机。陈明边听边落泪,说:“你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有些贵重药就不必用了,省下给更需要的病人,这也是老丁的一贯主张。”陈主任说:“情况不好,恐怕就这一两天时间了,有些领导和老同志要见她一面,就请他们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