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多的时候,偶尔会来店里小坐的两个上班族离开后,就没有客人上门。
包括刚才那两个客人在内,今天晚上总共有五个客人,如果在打烊的凌晨两点之前再来几个客人就该偷笑了。这半年来,非假日差不多都是这种情况,就连星期五和星期六,业绩也很少超过三万元。由于房子、土地都是自己的,所以还可以勉强应付,如果是租店经营,早就关门大吉了。
今天下午,面对阔别六年的神代美奈时,他曾经自称已经“隐遁”,那绝对不是出于自谦。这家店没有雇用任何员工,独自在这个狭小的吧台内侧站了五年半的岁月后,他觉得“隐遁”这两个字已经成为自己的写照。
当初回到故乡开这家店时,原本还期待进入全新的生存模式和生活后,或许会找到以前不曾发现的重要事物,但最终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也没有体会到什么重要的领悟。相反地,他更觉得目前的生活简直就像小孩子贪玩地跑到系在岸边的船上玩,没想到缆绳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结果就这么漂流到海上。
前途茫茫,不知所措的感觉不断在内心堆积。
启吾切身体会到,如今的自己既没有目标,也没有责任,只是一个自甘堕落、委靡不振的小老头。
此时此刻,不知道美奈在做什么?
启吾一口拒绝了她的荒唐要求,完全不予理睬。这个判断当然没有错,但当他毫不犹豫地拒绝时,美奈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她完全没有失望的样子,嘴角反而露出幽幽的微笑,淡然地说:
“是吗?我就知道你会拒绝,所以,这是你第二次拒绝我。”
这是第二次—最后这句话令启吾的内心涌起一股锥心的痛楚。
“既然你不肯答应,那我再想其他办法。”
美奈很爽快地说道。
“其他办法?”
启吾脱口问道。美奈出声笑了起来。
“藤川先生,我还是有其他可以拜托的人的。”
“……”
启吾没有资格多说什么。
在这之后,他把已经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离开了饭店房间。临走时,他问:“你今天晚上有什么打算?”美奈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在这里已经没事了,可能会直接回东京吧。”
当年在东京时,曾经和美奈单独吃过两次饭。
启吾和神代在1980年同时进公司后,一直在明治化成的各中枢部门工作。启吾在纤维事业总部的时间较长,神代则长期在财务管理总部,两个人都在三十岁前一起进入经营企划部。
当时,公司企图靠拓展化妆品部门的业务重振业绩,所以他们埋头于制作每两年就要更新的经营计划。在此之前,他们虽然在总公司不同部门工作,但每个月都会一起喝一次酒,顺便交流信息,而直到进入经营企划部后,他们才成为好朋友。
四十岁前,他们又再度成为业务促进室的同事。当时,他们都被认为是同期中最优秀的人才。
启吾在美奈和神代结婚时,已经见过她,但直到在业务促进室和神代一起工作时,才偶尔会见到美奈。当时,他们每晚都工作到深夜,之后去赤坂和银座喝酒,为公司的未来忧心。
神代有时候也会把美奈一起找去熟识的酒店,当然,这么做的目的,或多或少想要掩饰他平时的偷腥,但每次看到他们夫妻恩爱喝酒的样子,启吾就忍不住想起自己和塔子之间的相敬如“冰”,内心充满羡慕。
某天晚上,启吾在银座的出租车招呼站把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神代和美奈送上出租车后座时,坐在丈夫身旁的她悄悄塞了一张纸条给他。
那是启吾从洛杉矶失意归国的1998年2月,那天晚上,神代夫妻特地设宴慰劳他。
目送神代夫妻搭乘的出租车远去,启吾也坐上车,在车内的昏暗灯光下打开那张纸。那张信纸上只写了简短的内容,从整齐的文字和仔细折好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美奈事先准备好的。内容如下:欢迎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