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她抵达纽约这个大都会。纽约,从前叫新港,稍后被英殖民政府更名为新约克郡,即纽约,沿用至今,是世界最大港口之一。
孙女士派秘书接女儿,她真的那么忙?当然不是抽不出空来,她有点过时,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遗风是人越忙越高贵,她一时转不过弯,一直到二十一世纪还在忙,颇为老套。
车子把方倍接到格林威治村一间公寓,一进门便看到母亲整套名贵行李箱,方倍把她的帆布袋一扔,便到厨房找冰淇淋果腹。
淋浴时听见电话铃响,不予理睬,擦着头发出来,发觉是母亲在录音机留言:“小倍,车子三十分钟之后即三时三十分在楼下接你,请穿带整齐。”
母亲是管理科精英,发号施令,一流真确明晰。
方倍打开行李,挑一件白衬衫配牛仔裤,是一位著名时装设计师说的:如有犹疑,白衬衫加牛仔裤。
她看到床头几上有一条珍珠项链,便随手戴上,以示尊重。
她喜欢格村环境,等车时东张西望,到小店买咖啡,司机差些找不到她。
上了车,司机把她载到一间叫锦鲤的画廊,日本人现在把这金鱼也当作是他们的特产,叫Koi。
私人画廊作日式装修,玄关墙上有一件缠紫藤的古董和服撑开挂起,这次展览却是西洋作品。
接待员走近介绍:“这是加拿大沙省五人展。”
方倍忍俊不禁,加国老是喜把艺术家扎起来一捆捆,先有七人群,再有五人展,独门独户仿佛担不起场面似的。
只见孙公允匆匆走近,她一见女儿,微微皱上眉头,低声说:“不准你嬉皮笑脸,柏太太要见你呢。”
“谁是柏太太?”
“妈妈的业主即该次在客柏尔曼太太,我同你说话你总不放心上,柏尔曼先生是美籍犹太裔传媒巨贾。”
“是是是。”
这时,有人问:“客人来了吗?”
一个穿黑色唐装衫裤的华裔笑着走出来,“这是小方倍吗?”语气好不亲切。
方倍知道这便是母亲的大客户柏太太,连忙恭敬地称呼。
她在画廊内厅摆下茶点招呼方倍。
柏太太没想到方倍如此朴实可爱,十分喜欢。
方倍也打量这位柏太太,发觉她并不是美人,长方脸,高颧骨,狭细的东方人杏眼,褚色皮肤,有一阵子,专售给洋人的油画上,就画着像她这样相貌的蜑家女,站在舢板上,背着婴儿。
这大抵是外国人心目中的东方美人吧。
只听得柏太太说:“方倍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邀请你来见面吧。”
方倍也好奇。
这时孙女士身旁几个电话响闹不已,她说:“我出去处理这些人。”
柏太太讲下去:“方倍,我是你的读者,我一口气读了你七篇专访,深觉感动。我看过许多名有访问,柏氏杂志上全是肤浅的电影明星宣传,我同老头说过多次,访问不一定要揭秘,方倍,你证实了我的看法。”
方倍意外到极点。
她真的太幸运了,不不,所有读者平等,阔太太与白领女一般受到尊重,方倍只是觉得有能力得到读者青睐,是她毕生荣幸。
“你文字简单,感情真挚,开头我还以为是高手故意用素笔吸引读者,原来真是一个仍在读书的孩子。”
方倍只得说:“我不小了。”
“柏氏打算收购这几家华文报,你有什么意见?”
方倍据实答:“我不懂呢。”
柏太太笑:“你做主笔吧。”
方倍开始结巴。
柏太太看着她说:“令尊令堂八面玲珑,你却是老实户头。”
方倍一时不知是褒贬,一味唯唯诺诺。
“我不打扰你了,你游玩数天,写几篇旅游志吧,喜欢什么,同我讲好了。”
方倍没想到这么快便大赦,最怕应酬的她十分开心,打心底笑出来。
这一切,柏太太都看在眼里,由衷喜欢这个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