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一只大红箱子回来过年了。那箱子比她本人小不了多少。她穿一件黑蓝的旧外套,是为了抵御火车上的脏。她是一个瘦小的人儿。那只箱子在下火车时被列车员弄断了拉手,所以更难对付了,她还不让我们去接她。一进家门,放下大箱子,她笑嘻嘻地给我和她妈一人发了一张百元钞票,不知道是啥意思,逗得我们哈哈大笑。我说哪有给长辈发压岁钱的道理,她也不理,竟自在屋子里转开圈子。这就是她的快乐。她从不像我一样哈哈大笑,她只是脸上现出一些笑容。我的目光在咫尺之间来回追寻着她。看来回家对她也是一种快乐。
她没有毕业就开始在北京打工了。离毕业还有两个月时,她没有回家,从武汉径直跑到北京,在大兴租了一个小房间,靠从网上向外发简历找工作。我从心底里认为不容易找得到。她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她学的是会计,却视会计如仇雠,决不找那一类的工作。各类图书公司、报社、杂志社、网游公司,等等;面试、投递简历和旧文章,等等:她使出种种办法。很难想象,她那样一个瘦小的人儿,走在没有人在乎她的人海里,会不丢掉信心。但也许她并不需要信心,只要有自由就够了。她想在北京试试,那就试试,有什么大不了的。终于有一家叫华夏书网的图书公司让她为他们写手机小说。一种千字的微型小说,随兴之所至,任意地编造。数量也很重要,甚至比质量更重要,因为有多少青年需要拿手机小说消磨掉他们枯坐在地铁里的时光。